张鼎陡然睁大双眼,他见了老者脚下步伐,自知是高手,却不曾想到,竟是流虚境的绝顶人物。放眼天下,能达到至高的通明境的不过是武林传说中的“天榜”天道八极,仅此八人罢了。
老者却不理会他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只是又吃了一块肉,也不知哪里翻出来一个葫芦,仰头灌了几口,随手递给张鼎:“药神谷除了医术天下一绝之外,小紫夜酿的‘冷清雪’和老朽的‘百花蜜’也可称为两绝,这一壶还是从小紫夜那里缠来的,今日便宜你了,尝几口。”
张鼎不禁咽了一口口水,伸手去接,只不过平素稳重如他,此时竟然也有几分轻轻颤抖。甫一入手,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酒香,他素来不好饮酒,但一闻这味道,却忍不住抬头饮了一口,只觉一阵暖流沿着喉咙一路顺下,暖了心肺。
“如何?”老者哈哈一笑,又转过头去,自顾自道:“小萱儿最是温柔了,她那性格和孙小子最是般配,孙小子也是在外漂泊了许久,才被老朽送到这药神谷来,据说从小也是被心儿捡到的,心儿不过比他大一岁,便一个人带着他和小紫夜两个,靠着一路乞讨才生生活下来。”
张鼎一时噎住,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何这同样悲苦的经历,竟生出孙原的和颜悦色和林紫夜的冰冷淡漠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来。
“小萱儿从小便没家,年纪又最小,在这药神谷里只有孙小子一个哥哥,自然是缠着他多些。这些年来求医的人愈来愈多,便是号称江南武林的年轻才俊夏潮、西凉龙家的龙歌,也到这药神谷来,只不过也入不得她的眼内。”
张鼎不禁心中感叹,他不问江湖事,却久在军中,自然有许多天南地北的士卒私下说些故事传说,他依稀记得,这位龙歌龙公子乃是“人榜”中排名前几的人物,武学据说已有浮妄境的修为。
“孙小子,你别看面上洒脱,心里可是十分计较。”
他看着张鼎,正色道:“他这个人把情字看得最重,待三个女孩儿谁也不差,只是却最钟情于小萱儿,大抵两个人脾气相投。你这一来,他这一生清静,便算是没了。”
张鼎低着头,他与刘和一般,将这世外的清静看在眼里,呆了半晌,方才答道:“天子之命,谁也躲不得。”
“天道自有轮回,谁也逃不掉啊。”
老者站讲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径直走了出去,也未将那酒葫芦拿回来。
“老丈!”
一身戎装的张鼎霍然站起来,急问道:“敢问上代谷主是何人?”
“子慕予兮善窈窕——”
老者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一息之间,老者竟然已出现在十几丈之外,众多骁骑竟然一个也未曾发觉。
“子慕予兮善窈窕……”张鼎暗暗念叨一句,这句出自《九歌》之一的《山鬼》,乃是战国时期楚国大夫屈原的名作,不正是“慕予”剑名之由来么?
不远处,驾车的车夫望着刘老丈远去的身形微微而笑:“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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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手中的印绶,眉头深锁。
刘和的声音虽轻,却平稳从身后传来:“陛下并不希望你即刻入朝。朝堂中的局势已成平衡,陛下需要有人打破平衡,这个人就是你,而中旨任命将使你变成众矢之的,这有悖于陛下的初衷。”
“所以陛下命我为北境第一重郡的太守。”孙原接住了他的话,凭他心思,一见到这枚印绶,便已经洞悉了天子的心思。
“他需要我在短时内积攒自己的实力。但是——”
他望着刘和,手中的熊掌被整个切开,森森白骨尽数暴露在外,他伸手将几根指骨一一抽出,手法虽不狠辣却是精准,每抽出一根,都让刘和眼角扯动——“即使这次任命成功了,然后呢?一郡太守需要足够的威望和资历,这两者我都没有,我依然是众矢之的。”
“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刘和淡淡道,“我所知道的只是带你前往帝都,接下来的事情,刘和一概不知。”
“魏郡太守,乃是秩俸二千石的封疆大吏,和比你还痴长一岁,还不过是个六百石的议郎啊。从此以后要向你行下臣之礼了。”
孙原没说话,也是懒得搭理他似是玩笑实则警醒的言语,只是将几根指骨一一投入沸水中,转身进楼去取了几个瓦罐出来,随手洒进了沸水中,随后取了一片竹篾盖在了锅上。
“那是什么?”刘和饶有兴趣,望着篝火上的一盆沸水道:“你这是在煮汤?”
“你喝?”孙原反问一句,他加进去的自然是葱、姜、蒜,给熊骨去腥,他带出来的瓦罐之一便是酒,淋在竹篾之上,酒香四溢间透过竹篾落入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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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和摇摇头,熊骨熬制的汤他岂会放在眼内,不过酒香倒是颇让他侧目,眼中已是淡淡发光:“好酒香……”
“休想。”孙原知道他是何企图,笑一声:“陛下的酒不够你喝?这是紫夜酿的药酒,你要是想喝,先去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