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帝都四大公子、四大霸王之一的袁术袁公路,嚣张跋扈如此,在见了这座小楼之后,却是恭恭敬敬地去了鞋子,只穿着袜子,在长及五丈的桥上小碎步慢跑起来,亦步亦趋,虽是春寒料峭,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直到在阁楼门前,放着干干净净地坐席,袁术整理衣袍,跪倒在地,恭敬道:“术袁术,求见叔父。”
阁楼内,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进来罢。”
袁术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门,没有沉吟,只是伸手便推开了门。
门开,内里阳光倾撒,几个火盆四处放着,整个房间暖洋洋的。无数竹简层层叠叠堆置在四周,中间放着一张案几,一位老者端坐在案几中间,案几上摆了十几卷竹简,听得门开,老者也不望去,只是随手指了指身前的坐席:“坐。”
这位老者,正是当今司徒袁隗。
“叔父。”袁术拱手告罪,方才缓缓坐在袁隗身前。
能让堂堂帝都一霸袁术如此收敛锋芒,唯有袁隗。
袁隗的目光落在手中书卷最后一字上,抖了抖手,卷了书卷随手放在桌上。袁术眼神急扫,正是《战国策》一书。
袁隗闭上眼睛,看似在养神,慢悠悠地文:“见到了?”
“禀叔父。”袁术拱手,“见到了。”
“说说看。”
袁术点点头,将太常府外瞧见的一切都缓缓说了一遍,望着袁隗一动不动的模样,沉吟了几分,不禁缓缓道:“叔父,许劭许子将是江湖散士,杨赐将他招进帝都,是不是想让他进入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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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劭是当代名士,于朝堂之外声望很高,若是杨赐有意将他请入朝堂,将来恐怕会成为袁家的劲敌。
袁隗摇摇头,仍是闭着眼:“像许劭这样的人,靠着江湖评点成为名士的,进了朝堂便会失去江湖人心,杨赐不会如此做。何况许劭是汝南许家的人,说来见了我也要叫一声伯父,他没那个胆子。”
他睁开了眼,盯着袁术道:“你啊,还是稚气了些,需将目光放得长远些。”
袁术眉头一皱,当下便气出声来,道:“叔父,袁术已经三十岁了。”
“三十?”袁隗眼神中轻飘飘从他脸上掠过:“你嚣张跋扈惯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可曾了然于心?只有这点城府,哪里有点未来三公的样子!”
袁术皱着眉头,袁家世代三公,他又是袁逢嫡子,父亲临终前,将袁家上下尽付袁隗,袁隗无后,尤其喜爱二哥袁逢家里的三个术子,不仅悉心照料,便是袁术名满帝都地跋扈,也是尽力容忍,甚至已有放纵之嫌。而今看似袁隗话重了些,却是表明,在将来,大汉三公之位必有袁术一个。
这是袁家的自信,也是袁隗的自信。
“让你熟读《战国策》,你偏是不读。”袁隗摇摇头,“你结交好友,人数上千,其中便有吴起、韩信这样的人物,你若无城府,国士又岂能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袁术心中不忿,却不敢在叔父面前显露,只是拱手道:“谢叔父教诲。”
袁隗看了他模样,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若非大哥袁成和自己皆无后,又岂会将家族基业交付到袁术和袁绍的身上?五代基业,天下门生,皆以袁家马首是瞻。谁又能知道,如今袁家要靠他袁隗一人苦苦支撑呢?
袁隗突然没了声音,袁术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动不动,只得小声唤着:“叔父……”
袁隗又缓缓睁开眼,望着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当杨赐不知道天子意欲何为么?”
“他是天下士人魁首,老夫是天下豪门宗族魁首。他什么心思,当老夫不知道么?换言之,老夫想什么,他也是知道的。”
袁术一愣,却未曾明白他这位叔父心里想得什么。
“他年纪大了,时日无多。”
袁隗笑了笑,抬头斜望着阁楼上方的窗口,阳光洒遍,暖意洋洋,道:“他想在临死前,帮一帮天子,帮一帮他杨家的后辈。”
“孙原只是一颗明面上的棋子,暗地里还有一个孙宇深藏不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