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想问什么,我知;公子看不破什么,我知;公子为何看不破,我亦知。”
“只是,云患一介修者,听的是禅,修的是心。”
他叹了口气,望着孙原,悠悠道:“这关窍,帮不了,说不破。”
这世间便是牢笼,想脱离这牢笼,又谈何容易?
王瀚受困于剑道,张角无奈于天道,便是这奇绝于武林、力抗于天道的绝代人物何尝不是画地为牢?何尝不是自锁于塔?
云患在梦缘塔,跪在佛前二十年,听钟响二十年,参禅冥想二十年,看着供奉在桌上的圣物二十年。
这二十年,弹指一须臾。当王瀚一人一剑杀入梦缘塔,连败十八位佛家顶尖高手、扬长而去之后,云患望着梦缘塔三个大字,终于悟了。
听禅二十年,只为这一悟。
梦缘塔不染凡尘、不沾俗气、不碰风流,断人欲、禁痴念、弃执着,已是一个梦,身在红尘中,岂能丝毫不沾染这人间气氛?
王瀚来时梦破,王瀚走时梦醒,尘缘已来,拦不住,禁不了,故而梦醒便是梦圆,梦缘即是梦圆。
所以云患出了塔,带走了他跪拜了二十年的佛门圣物。
王瀚眸眼如剑,杀伐凌厉,他冲着那长发披肩的修者轻声一笑,问:“当日你不曾战我,今日缘何到此?”
眼光转向孙原:“救他?”
转向孙宇:“抑或救他?”
修者摇头,轻声道:“来证菩提。”
跪了二十年,方才得一悟,尸山血海中,立身证菩提。
孙原不语,亦不动。
他不知道云患执着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执着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放不下这份执着。
他本以为云患来,可以告诉他如何去放下,可是他没想到云患竟然没有答案。
他缓缓垂下手,脸上已泛起深深地苦笑。
拿不起、放不下!这颠颠倒倒、这翻来覆去,除了自我折磨,还能如何!
他神思不稳,伤势难压,心口阵阵翻腾,原已紊乱的气脉再度失控,一身真气竟然已有崩溃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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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瞬间便已察觉不对,飞身过来,剑指直点孙原背后灵台穴,此刻护体剑气已溃,流星剑气直入体内,顺着脊柱连封神道、至阳、中枢、悬枢、命门五大要穴,登时孙原体内真元为之一滞,气脉后继无力,紊乱之象隐约已被压了下去。
孙原本是体弱,如今体内真元溃散紊乱,更被封了六处大穴,登时浑身无力,手中剑印消散,直直倒在了孙宇怀中。
云患望着他如此模样,愣住了片刻,方才又道:“公子,可还记得当初僧者说过:这头发剃不剃,与这尘缘干净不干净又有什么关系?烦恼由心而生,由心而灭。这尘缘,本是是斩不断的;故而这执着,也是放不下的;既然放不下,那又何必执意要放下?”
放不下,并非继续画地为牢,所以云患带了圣物,仍能出了塔。
所以,便是放不下又如何?放得下又如何?
人生在这世上,若是一件遗憾也没有、一件执着也没有,那活着该多无趣?几十年走一遭人间跌宕起伏,又图个什么?
药神谷里读了十年的书,又为的什么?
当初那终年只有不过十几户人家的小山谷,他住了十年,原想着读书不过是随心消遣,哪里料想得到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