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便想弃守凉州?”
傅燮接着他的话,怒极反笑道:“弃守凉州、置十二郡国百万百姓于不顾,然后弃守秦川、弃守长安,令十二帝陵墓与旧都翻做焦土!”
“盖元固!”
傅燮盯着盖勋,一字一顿,字字如锤:
“你若敢存这个心思,傅南容此刻便杀你!”
孙宇脸色微变,望着傅燮严厉的脸色,西州有君子傅南容,果然名不虚传。
盖勋脸色变都不曾变,唯有眼神中多了几分哀色。
“你好生思量罢。”傅燮转身,从容而去。
“我不是为了刘家守凉州。”
“凉州百万生灵,秦川千里沃土,西凉的士人成了贼首,此后凉州还有什么颜面可言?韩文约拼着一生清名不要,傅燮不敢!”
“傅南容九泉之下,不敢面对四百年来死在这西北边陲上的数十万将士,不敢面对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的无辜生灵,更不敢见列祖列宗、见二十二代天子,说傅燮做了投敌卖国之人。”
“为人,为臣,为官,傅燮皆不敢言‘背叛’二字,不敢做不忠不义的无耻之人。”
“寸土寸血,傅燮不过一儒生,还算读过经史,做人一世数十载,所求不过俯仰于天地,无愧此人心,官拜太守,总归要对得起这汉阳郡的一郡生民,便是死,我也要死在他们前头。”
“我不愿班超、班勇、耿恭这些先辈们用血换回来的疆土,在我手上丢了,傅燮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愿世人皆说说西州皆贼子,更无一人死节。”
“我不愿世人皆说西凉士人皆无骨,变作胡族走狗。”
“傅燮有子傅干,年方十二岁,待他行冠礼时,傅燮不愿他受人唾骂,说他是叛臣逆子傅燮的后人。”
他转身望着孙宇,突然拱手下拜。
孙宇正颜色,还拜。
“今日事急,有死而已。”
他冲孙宇微微一笑:“为西凉百姓而死,傅燮死而无憾。孙府君且留汉阳,傅燮恳请府君,燮倘若身死,可否接替太守之责?”
在他心中,太守不是一个官职,而是一份责任。肩上之担,守土卫疆保民而已。六个字,要以命相抵。
孙宇终是动容,他正了正衣冠,平生第一次冲人下拜:“孙宇,愿以命继之。”
西州虽贫苦,不曾乏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