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不世功(十)

江花玉面 江易南生 1016 字 1天前

究竟何时,才能寻得一方安宁,停下这无休止的奔波?

一次也好,两次也罢,可命运的齿轮却似乎从未打算给他片刻喘息之机,或许,他连一次停歇的机会都注定求而不得。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仿佛被岁月的洪流裹挟着,在无尽的疲惫中苦苦挣扎,只盼着能寻一处静谧之地,永远地停下,让自己能好好休憩一番。

“啊,侯爷,实在抱歉打扰您了。我想着,咱们快到大梁了,您还是醒醒神,琢磨琢磨该如何入宫面圣吧。”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远又近,似幻又真。他费力地想要睁开双眼,可那眼皮却沉重得如同千斤巨石,压得他几近窒息,好不容易撑开一丝缝隙,又被那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昏昏沉沉地再度躺了下去。

“侯爷,侯爷,真的不能再睡了啊!等会见陛下可是天大的事,咱们刚灭了燕国,这和平时入宫可大不一样,您真得清醒清醒了!”

那声音愈发急切,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他听出来了,是林庸。可印象里的林庸,向来沉默寡言,今日却如同变了个人,这般喋喋不休,难道连睡个安稳觉,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啰嗦,让我再睡会儿,就一会儿……”他的声音微弱,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在空旷的车厢里轻轻回荡。

林庸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鬓角不断滑落,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可那内心的焦急却如熊熊烈火,越烧越旺,怎么也无法扑灭。

车窗外,大梁城的轮廓在日光的照耀下愈发清晰,那高耸入云的城墙威严耸立,在大地上投下一片沉重的影子,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即将到来的一切,又似在提醒着他,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林庸再次俯下身,声音里满是哀求,“侯爷,陛下已在宫中久久等候,听闻陛下近日龙颜不悦,若是咱们去迟了,怕是……”

温北君缓缓睁开双眼,那眼眸中往日战场上的凌厉光芒早已黯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与倦怠,仿佛被岁月的风霜刻满了沧桑。他动了动身子,试图坐起身来,却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了架,每一处关节都酸痛难耐,每一丝肌肉都在抗议。他扶着车壁,用尽全身力气,勉勉强强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无力地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知道了,再催,我这脑袋就要炸开了。”

说罢,温北君不再理会林庸,他望着窗外大梁城的影子随着马车的前行越来越短。

从渔阳到大梁,竟如此之近,近到都没给他留下一丝喘息的时间,连好好睡一觉都成了奢望。正想着,胃中一阵翻江倒海,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一种空虚又刺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却发现嘴唇早已干裂起皮,仿佛被烈日炙烤过的土地,干涸而又脆弱。

温北君抬手轻轻敲了敲车厢壁,对外面驾车的林庸说道,“有没有吃食和水。”声音干涩,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虚弱。

不一会儿,林庸递进来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个干巴巴的面饼和一小皮囊水。温北君接过,迫不及待地仰头灌了几口水,干裂的嘴唇被滋润后,紧绷的不适感才稍稍缓解。他掰下一块面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可那干涩的面饼在嘴里如同嚼蜡,难以下咽,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着生活的苦涩。

林庸看着他这副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劝道,“侯爷,要不您先歇一晚,明日再入宫面圣?陛下纵然龙颜不悦,知晓您一路劳顿,或许也能体谅。”

温北君摇了摇头,咽下口中的食物,苦笑着说,“林庸,你跟随我多年,还不了解陛下的脾性吗?此次灭国,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神色凝重,“况且,我也想早日将战事详情禀明陛下,好安排后续的安民、整军诸事。这是灭国啊,要是处理不妥当,适得其反,我们谁都担不起这责任啊。”

行至宫门前,温北君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整理了一下衣衫,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他抬脚跨出车厢,却因久坐和饥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林庸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侯爷,您小心。”温北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稳步朝宫殿走去。宫门口的侍卫见到他,纷纷行礼,那整齐的动作,在他眼中却如同虚幻的泡影。

“林庸,你就在这等着我吧,不必定客栈,带点茶和吃食,最好是两个素包子,等我出宫我就回雅安。”温北君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庸点点头,“只是元公子说他要给您摆宴,说是…”

“没得商量,”温北君摆了摆手,“真该让元鸯好好教教他这个儿子,什么身份也能请我吃饭了?”

说到底,若是没有元鸯,元常陈一介白身,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去接触到温北君,何况元常陈是要娶温鸢的,这么幼稚,凭什么去娶他的侄女。

他承认,元常陈在战场上的表现让他有些惊喜,可是归根到底,这还是远远不够的,元常陈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带着青春稚嫩的少年,在这复杂的世道中,他的路还很长,很长。

“侯爷,那我…”

“很简单,拒绝就是了。”温北君在自己的衣摆处擦了擦手,“我们不用给元常陈那么多面子,再说了,我也算是他的半个岳丈,针对他些,还不是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