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彦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的心柔软得像冬日里寒梅枝头的初雪,他苦笑道:“宁儿以为,我说的不对吗?”

“为人臣,我深孚皇恩,却不能为君上分忧。为人子,我愧对先父,未曾侍奉膝下,又常令老母担忧。”

“为人夫,”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怕宁儿笑话。对罗氏,我虽能尽为夫之职,但扪心自问,终究未能尽己之心,实在谈不上什么好夫君。”

“为人父……”沈崇彦阖上眼,自胸腔中长出一口气:“我更是一败涂地。”

或许因为在病中的缘故,他的神情显得那样哀伤,又那样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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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终究有些不忍,她迟疑着开口:“侯爷,上午时少爷与小姐来看过您。”她有些笨拙地安慰他:“瑶姑娘回来之后,哭得十分伤心。再如何,对他们来说,您是最好的父亲。”

谁知听了这话,沈崇彦的眼神中流露刻骨的伤痛,他不由反问道:“宁儿在府中,难道不曾听过,信远侯待子女不慈的传闻?”

宁儿一哽,她刚入府时,春草就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了告诉她。她只得干巴巴地解释:“可我知道,那些都是传闻啊……”

沈崇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可如果我告诉你,那些不是传闻呢?”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以免叫宁儿看尽了他的狼狈,第一次,对着两辈子最亏欠的那个人剖白自己的心迹:

“我或许,天生就不配做父亲……对瑛儿瑶儿,我再想关心,可每次见到他们,下意识地心里就浮起了隔阂与疏离。”

“我明知道,府里的流言一直未曾断绝,明里暗里,都说我是因为幼时他们的过错才疏远了孩子。我一直知道,却一直放任了这流言,直到连母亲都信以为真……”

暴露出心底里最不堪的念头,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可事实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那件事,我迟早也会找出别的理由,厌弃那两个孩子。当时,我恨恼如瑶小小年纪,竟那般辣手无情,无辜残害生命。可在伤心与气恼之后,心底里最深的念头,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我想,从此之后,我只要尽到为父的职份就好,他们的起居衣食、前程与终身,我自会办好。但再也不必勉强自己同他们亲近……”

“甚至母亲那里,因为流言四起,我都不用开口解释,她自然会找好理由,为我开脱。”

他睁开眼,艰难地看向宁儿,用尽了最后一丝勇气:“可母亲不知道,她与父亲疼爱了一生的儿子,竟是个无情冷血的禽兽……不配为父,不堪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