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县尉,他可说清楚贼人都讯问了什么问题?”
承公又转来问由县尉。
“禀承公,据他所言,贼人来来回回其实只围绕了三问,其一,其父与东丹使团何时如应天府,其二,东丹使团究竟遭遇何时,非要改变行程,其三,京城再派来的乃是他家亲眷,贼人要敬玉博把他那亲眷阴私事说出来,并要他写下家书来!”
“依你之见,贼人有甚么图谋!”
“学生不能窥破贼人大图谋,其中几处小心思倒有些心得。”
“但说无妨!”
“只怕贼人意图能渗透朝廷接伴队伍中,意图与东丹使团建立联系,但是其目的如何,不敢妄言以至混淆诸贤心思。”
承公也没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敬玉博此人可信吗?”
闻言,几人都是眼神有些异样,却转瞬而逝。
“承公,学生这些浅薄本事来看,此人的确是苦主,而非贼人同党。毕竟他若勾结其中,如此手段实在有悖常理。此事真若发生不测,于其父子毫无益处。没了营丘大判襄助,再乱了应天府时局,实在想不通敬家父子如何安置东丹使团,稍有不慎,不仅其阖家陷入深渊,还要牵连婚姻,岂不是自作死局?再者,看这敬玉博往来行迹都是为其父公干来做铺垫的,其父充任接伴使乃是半个月内才定下来,而他因为其父差遣旬日前才来,如何能有足够时间筹画如此大案?敬家虽非望族,也是父辈二进士,其兄弟六人也都是好学之人,素无恶名,如何能不顾家声勾结这等匪类坐下滔天大案?”
由县尉潜台词便是敬家还是一个蒸蒸日上的门第,岂能走上如此绝路呢?
而这敬玉博虽然也好声色犬马,可是他也把敬玉博这身衣物内外都仔细看了,其口唇手掌都无沾染女子秽物,其内里衣物整齐,那活儿也未用过,可见此人即便左拥右抱女乐,却也是点到即止,绝无逾矩。
再仔细查看其身上伤痕,其后背脖颈有被刀背砸击痕迹,这符合其言及被要挟逼供情形,腹部有拳打脚踢痕迹,也是如此,再看双手有被刀割伤大拇指、食指以及手心痕迹,足矣证明其有迎面抢夺对方凶器的举动,再看他咽喉、手腕紫癜痕迹,乃是贼人劫持他用他腰带缠绕脖颈而勒出来的,此等痕迹是那老贼惯用绳扣,既能将人紧紧捆住,又不至于因为是活扣而将人勒死,这些也都没有破绽。
公良参军点了点头,这些也是他初勘而得出来的结论,在没有其他物证佐证情形下,做到此步也已经是极致了,而由县尉未提及的其衣物上的血迹,也都是喷溅或沾染的,再看皮靴上的痕迹,鞋底虽然都在一路上混淆了,但是鞋尖有朝上摩擦痕迹,还夹杂血渍,可见此人还被贼人拖拽着下山,也与供述符合。
故事可以编的圆满,但是细节不露破绽才最真实。
这句话在实践中也可以反着来,公良参军脑海里比照他询问记录与由县尉的记录,其实口供中有许多差异,甚至矛盾地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敬玉博大致上没有说谎,毕竟圆满的只能是故事,绝不可能是真相,若是无论问多少次,敬玉博的供词都差不多,那才让人生疑。
公良吉符一旁听得仔细,拿着文本,笔下生风,不多时把自己的建议呈到承守真面前。
承守真略略看了,又递了回来,也不给几个人赐座,自己也站了起来,轻度几步。厅内众人皆默默站立,等着承公发话。
“记!”
只一个字,公良吉符忙坐在几案边,翻动文本,秉笔待落。由县尉则忙走到案前,帮着研墨,并取了两只笔,点水润开。
“三件事,需即刻安排下去。其一,霄都监不必押解人员过来,一切人证物证以及贼人与良善尸首都往太晖观,紫霄观安置,紫霄观安置人证物证,太晖观安置尸身,寿安县知县也一照办理,将凤尾埠人证物证以及贼人与良善尸首也送至这两处;其二,智总捕也一应办理,将蓼谷县人证物证以及贼人与良善尸首也送至这两处,既然寿安县县尉出缺,则由智总捕辅佐寿安知县处理,调度寿安县衙役、土兵,并用归德城教阅厢军接管,调应天府、寿安县仵作,并征调阖府金伤骨伤科医士、郎中一同办理验尸,福安县内缥云峰、凤尾埠两岸并案统归智总捕负责探查缉拿;其三,霄都监交接之后,即可返回驻泊军砦,营丘大判行文凿限应天府一切禁军,包括驻泊、在城、丹阳八关守御禁军,限定时日内不能出营,非府衙符文不得换防外放巡阅。”
营丘栿旁边战战栗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上官的命令,可是即便是他亦或那由县尉也只觉得承公威严,却不觉得承公乃是越俎代庖。
公良参军信笔游书,承公言罢,他也住笔,再看其文字,已然是圈圈点点的好文章,只需承公亲笔押记,即可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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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公用笔,还用了私章,略一沉吟,又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