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书房时,黄县令果然还在书房等他。
谢主簿一进门就调侃黄县令,“本官原本还以为黄县令是个坦率耿直之辈,没想到,骗起自己人,也毫不手软。”
黄县令定睛看着他,微笑,“县衙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了如指掌,光凭茶楼那个窥视者,办不到。除非,真正泄露秘密的人,隐藏得更深。”
听到这话, 谢主簿瞬间严肃了起来,他走近黄县令,低语,“你是说,他们之间有内鬼?”
黄县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说起关于林洞村的情报。
“事实上,云县根本没有林洞村,那些被翻出来的陈年旧卷宗,被修改伪造过了,对方造假和做旧的技术很强,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本官原本没有怀疑过他们,但是,这件事,却让本官起疑了。”
他对辨认造假和做旧并不精通,只是曾经破获的案件,涉及过一二,若非如此,他现在也要被骗得团团转了。
谢主簿听到这话,心下一惊,“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黄县令笑了笑,提出了另一个话题,“谢主簿,你似乎对钦玉楼火灾的案情十分熟悉,可否将其中内情,全部告知本官?”
谢主簿,“你想知道什么?”
黄县令,“全部。”
谢主簿摸了摸鼻子,避开黄县令犀利的目光,轻咳一声,沉默了半响,才开口,“本官对那个案件知道得不多。官方表面卷宗的结论是年久失修起火。但,事实上,是有人当日杀了钦玉楼的掌柜和跑堂,然后取而代之,又在他们将你请进门后,开始往整座钦玉楼外墙浇火油,等路人发现不对劲时,钦玉楼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救火的人,越泼水,火势越大。等到官方收到消息,前往灭火时,钦玉楼已经烧得差不多,火势已经向附近其他楼宇蔓延了。从现场死于火灾的尸体数量上看,你带去的仆从和那群贼子,都死在其中了,最终,死无对证。”
“事后,大理寺的人接手案件,从钦玉楼的地窖发现了几具被扭断脖子的尸体,他们就是钦玉楼真正的掌柜和跑堂,早就被杀人灭口了。”
黄县令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对方早就安排人潜伏在将军府。本官那日出行,是临时安排,事先并无计划,那么对方,必定是马上得到消息,就立刻做了这个安排。”
他想到了那几个临时反目要杀他的仆从,看来,那几个仆从也被对方收买了,或者说,那几个人,很有可能从始至终都是对方的人。
谢主簿很显然知道,更多的内情,但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黄县令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他只是想要证实这一点,知道幕后之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他的。
他瞥了正因为他的话陷入沉思的谢主簿,微笑道,“本官知道,那些仆从有陛下安插的眼线,想必对方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挑拨将军府和陛下的关系,一旦君臣反目,对方就能浑水摸鱼,获得更多的优势。”
谢主簿听到黄县令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听到后面那几句时,才缓缓落下高提的心脏,但,心跳依旧很快,比跳崖自杀,还刺激。
谢主簿感觉自己后背都冒出冷汗了,他忍住想去摸额头有没有冒冷汗的动作,笑道,“原来如此,你说得有道理。所以呢?”
黄县令在心中冷笑,“本官自幼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对方想必对本官相当了解,所以,他一次次试探,都是为了最后的布局,他最终目标不是为了击杀本官这么简单,他想要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暗中谋划已经失败,他现在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就只能硬抢了。他的主要势力盘踞在商州,有地有钱,就是不知道兵马够不够了,但是,看他出这招,大概率是目前的兵马不太充足,想要智取了。也有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声东击西,为的是等援兵到来,也有可能是为了一石二鸟,杀了我等,再等到援兵,一举进攻京城。那么,京城必定还有他的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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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县令微笑地看向他,“所以,本官的意思是,你现在就带着本官的猜测,悄悄离开黄宅,前往京城,找陛下说明此事。”
谢主簿面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满脸都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可,可是,我现在离开,不是会引人起疑?”
黄县令微笑,“你把衣服脱了,乔装打扮完再走。”
说话间,书房的内间走出一个人影。
谢主簿下意识看过去,对方的脸,和他一模一样!!!
谢主簿震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黄县令,“接下来,他会顶替你和秦画师去采风,都不会接触其他人,不至于会露出马脚,你安心上路。”
谢主簿,“……”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块巨石压顶,沉甸甸的,半响,他才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黄县令!你简直不是人,连本官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黄县令,“哦,怎么会!要不是因为,陛下跟本官言明,你是他的心腹,本官也不至于安排你去。”
这件事,让谢主簿前往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让波本前往,那么陛下必定会认为,这是他的授意,即使今日陛下为了大局,接受了他的布局,日后,他的身世曝光,那这将是一个暴雷。
恐怕在皇帝看来,他将会是一个心机深沉之辈,即使他无意争夺那个位置,也会被迫处于被动之中。
所以,他的每一步,都要更加小心翼翼。
谢主簿听到这话,莫名的感到心虚,他想要问黄县令,如果他已经不是皇帝的心腹,是否会对黄县令的安排有所影响?
但是,他又想到重伤的波本,和隐匿在暗中的敌人,他顿时明白,如果他今日不去,黄县令能用的也只有黑麦一人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处境中,有黑麦的保护,黄县令才能安全。他想到这里,不再纠结细节,随手脱了身上的官服,换上脚夫的着装,又被易容成普通黄黑脸中年男子的样子。
然后,悄悄从黄宅的角门而出。
他翻墙出来城门,在黄县令说的地点,找到了马匹,直接翻身而上,快马加鞭,前往京城。
天刚亮,秦画师的房门就被敲响了,他被带到了花厅,他刚进门就看到谢主簿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秦画师,提上干粮和包袱,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