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管教告诉她,九哥给她交了不少钱,她可以购物和报小灶了,但她没报小灶,来这种地方,就是受苦的,吃什么小灶啊?
她只买了一件睡衣和睡裤,不买不行,她已经裸奔了好几天了,因为在入监时,她的牛仔裤被检查出含有金属物件,不能带进监室。
她们每天要打坐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每次两小时,盘腿坐在通铺上,可看书,可冥想,但一定要保持严肃,不准起来,不准交头接耳。
监室里安装着无死角的摄像头和收音器,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管教们的眼睛和耳朵。
监室一角的多用柜上,摆着很多书,都是以前的犯人带进来,走时没带走的,什么书都有,但陈慧只看那本《再别康桥》。
这本书上的所有诗作,她大部分都背会了,她只是看那几行留在扉页上的字:
“天降大任于是人也……”
她想,九哥真是太高看她了,她能苟且偷生已是勉为其难,何谈“天降大任”?
但每当看到“九妹别怕,九哥来了”八个字时,她的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温暖和难过,她想说,九哥,我不怕;可她又想说,九哥,我好怕。
从那时起,平时睡眠如猪的她开始失眠,倒不是因为她想的太多,而是因为她睡在大通铺的正中间,头顶是彻夜不灭的,明晃晃的电灯,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它的刺眼。
她们睡觉不准蒙头,还要保持睡姿,她无法避开无处不在的灯光。
挨着她睡的,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大家都叫她韩姐。
韩姐寡言少语,几乎不和任何人交谈,整天目光痴呆地望着一个地方,但陈慧感到了她对自己的敌意,她看陈慧时,总是目露凶光。
韩姐之所以对陈慧不友好,大概是因为陈慧是人贩子吧。
其实,全监室的人对陈慧都不友好,虽然陈慧一再声明,她拐卖的是人贩子,但舍友们似乎并不相信,杀人犯还说自己替天行道呢,但她们表面上并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