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过摇头道:“噩耗连连,先生虽然豁达,却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前年那场大病之后,身体便不复好,近段时间愈发差了。”
这倒不是夸大其词,如果历史没有因为苏过的到来而偏转,王安石的日子已然不多了。
章惇有些黯然,当年他与苏轼同榜中的进士,却因为侄儿章衡中了状元,耻居于下,拒不受敕,两年后重新再考,名列一甲第五名,这是个真正的狠人。不过也因为这个事情被时人诟病,御史弹劾,几年内郁郁不得志,直到遇到王安石,这才得到赏识,继而成为新法的一员大将。
章惇叹息道:“如今我亦是自身难保,实在愧对先帝的信任、荆公的重托。”
苏轼趁机劝道:“眼下已是大势所趋,你也别老是和司马君实闹别扭了,他是个古板之人,当不得你冷言冷语的。”
“不过图一时嘴快,”章惇怅然道:“我难道不知大势吗?可朝廷如此行事,我实在看不下去。”
又解释道:“去岁末,诏令你们兄弟回朝,这倒没什么,可绕过宰执直接授子由等人谏官之职,我却不能容忍,此风一开,台谏岂不形同虚设。”
苏轼点头道:“这点我与子由是知道的,朝廷此举确实不合规制。”
这话说的是岁末时,太皇太后亲自选了五名谏官,其中便有范纯仁、范祖禹和苏辙,章惇当场反对,理由很充分:一是名单来路不正,违背惯例,二是范祖禹是吕公着的女婿,范纯仁和司马光是姻亲。以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自然章惇是对的,谏官干的就是得罪皇帝和宰执的事,怎么可以由皇帝来任命且又是宰执的亲戚?太皇太后和司马光等人都当避嫌才是。这事最后的结果是重新按谏官的推荐流程重选,二范自然被刷掉了,苏辙倒是没啥影响的坐上了输出位——右司谏。
苏过上前一步想插嘴,又忍住了。
章惇看见了,笑道:“有话直说便是,扭扭捏捏,丢了你们家苏学士的脸。”
小手段得逞,苏过恭声道:“小子无知,却也想说上几句。如今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司马相公得相位自是迟早的事,世伯与其他新法之人当谨慎行事,不必事事忤逆上意,当以守住朝中位置和一二新法条例为重。”
章惇来了兴趣,问道:“如何能守住?”
“事在人为,”苏过看向苏轼,开始卖爹,说道:“父亲私下便认为免役法颇有可取之处,不当轻易废除。”
章惇咦道:“子瞻与数年前大不一样。”
苏轼笑道:“不,我还是反对新法的,论事而已,可不是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