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阳明沉声道,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感动,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党争,往小看是内部的矛盾,往大了说却是亡国。
王阳明欣喜于皇帝的信任,但他却并不赞同将易礼定义为党派斗争。
虽然在某些方面,更易礼法的挑战和阻力,都比单纯地与某一个派系势力斗争困难得多。
但斗争双方彼此终究还算克制,没有陷入疯狂。
朱厚熜点了点头,转手将奏疏放到了御案上,他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团体,有势力,牵牵扯扯谁也脱不开,这是天理使然。”
王阳明表示赞同,缓声道:“君子群而不党,但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又有几人能做到?”,他朝朱厚熜拱手,“吾辈行事,但求不愧于天地,不愧于心!”
朱厚熜含笑点头,二人的目光交错,乾清宫内响起了爽朗的笑声。
王阳明此前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朝廷内的风云波动,但并没有同党争联想。
而且他了解杨廷和,以对方的谨慎绝对不会陷进党争的泥潭。
那么…
王阳明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沉声道:“陛下所谓无风不起浪,无论是有人想推波助澜,还是下方暗流涌动,都需小心应对。”
“必要时刻,要将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王阳明清瘦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冷峻,最后几字暗藏杀气。
朱厚熜闻言却是轻笑两声,他神色淡然:“先生所言朕会慎重考虑,但只有等草芽萌发,才能认得出谁是杂草,谁是粮苗!”
王阳明心领神会,问道:“那就借这个机会,给大明除一除草?”
朱厚熜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他目光悠长地看向远方。
透过那雕龙画凤的木窗,越过那重重的殿宇高楼…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要将毒草连根拔起刮骨疗毒!”
朱厚熜收回目光,快步走到王阳明跟前,言辞恳切道:“先生,可愿助朕?”
“固所愿也!”王阳明无比干脆地应答。
…
到了晚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月亮才刚刚爬上紫禁城的角楼,黄黄的,像玉色的锦缎上刺绣时不小心抖落的一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
走在汉白玉铺成的御道上,赵无眠不经意地抬头,月色与眸光相映。
少年身姿挺拔,长马尾,鱼龙服。
他抿着唇最后望了一眼明月,双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抱着的木盒,便朝奉天殿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