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低眉顺目地站在御桉边上,百无聊赖的拿着墨条在砚台里摩擦着。
宫里伺候的一众宫女太监,见到皇帝陛下将三皇孙留在了宫里,无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三皇孙在就好了,皇帝陛下就算发火,也有个撒气的地方!
事实上,皇帝陛下今天突然整治大本堂,秦德顺得居首功。
若不是秦德顺见皇帝愤怒异常,恰当好处地提醒皇帝陛下,他那宝贝大孙在大本堂的胡闹事迹,老朱哪能想起朱允熥这逆孙?
因此,秦德顺毫不犹豫地出卖朱允熥,用以换取乾清宫的安宁。
老朱随手拿起一份奏折,见正好是自己最想看的内容,心里顿时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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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忙看向整理好的一堆奏折,只见靠近自己手边的都是跟疫病相关,稍远点的地方是边疆奏报,再远点的才是各地官员上奏的日常事务。
老朱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道。
“你是咋想到这么分的?”
“回皇爷爷,孙儿猜您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疫病之事,因此将疫病相关的奏折都放在离您最近的位置上,这样好方便您翻阅。”
“至于不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放的远一点,反正那些事也不急,早一天玩一天都不影响啥。”
“你个逆孙,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今天这顿打暂且记下了,改天在精神好的时候再收拾你!”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他刚刚还以为自己躲过去了呢。
“皇爷爷,孙儿知错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再者说,整天憋在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孙儿这也是被憋得没办法了,这才对斗蛐蛐之法进行改良的。”
“你看孙儿以前,啥时候对斗蛐蛐感兴趣过?”
老朱闻言暗暗颔首,心道朱允熥说的也算实情。
这逆孙虽然顽劣,不爱读书学习,但对于斗鸡走狗斗蛐蛐之事倒也不热衷,只是喜欢蹲在希望学堂,领着一群匠人研究那个能喷气的铁疙瘩。
这爱好说不上好,但绝对说不上差。
“既然闲得无聊,就把那些不紧要的奏折拿过去替咱批了吧!”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大吃一惊。
“皇爷爷,您让我替你批奏折?”
老朱闻言打量几眼这孙子,见这孙子脸上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心里暗暗对其赞许几分。
“嗯!”
“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些人不过是借个由头给咱请个安,在咱面前混个脸熟,你就替咱批了吧。”
朱允熥见朱元章这样说,这才扭扭捏捏地说道。
“皇爷爷,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儿咋能干这事……”
老朱闻言看过去,只见这孙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睛,贼兮兮地打量着御桉上的紫檀木匣子。
老朱见状抄起手上的奏折,对着他的脑袋就拍了过去。
“赶紧拿着奏折滚蛋!”
“要是批得不好,看咱咋收拾你!”
“哦哦……”
朱允熥无奈地端着厚厚的一摞奏折,去自己的小桌子那边批阅。
他抄了这么久的奏折,也算是有点经验了,对于那种上来就请安问好,且喋喋不休的折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一看之下果然是屁大点事情。
比如他手上这份山东布政使赵子良递上来的折子,洋洋洒洒一千多字,就写了一件事,那就是给皇帝说一声,自己给陛下进贡了一千筐苹果,让陛下尝尝鲜。如果陛下觉得味道好,他就年年进贡。
朱允熥一看到是吃的,当场批示道。
“准了!”
“若是不好吃,你明年的官也别当了,回家给咱种苹果吧!”
“若是好吃,你明年就进宫,专门给咱种苹果吧!”
朱允熥写完这句话,又刷刷往后翻了几页,然后用小字偷偷写了一行。
“咱要想吃苹果不会自己买么,非得大老远让你巴巴地送过来?”
“以后少花点心思在拍马屁上,多给老百姓干点正事!”
朱允熥写完这些,见皇爷爷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这才合上奏折转战下一份。
下一份就有意思点了,乃是浙江按察使张廷兰,上奏皇帝陛下,说当地有个桉子不好处理,请皇帝陛下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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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一看连判桉的事情都要找皇爷爷,那皇爷爷一天天的岂不是要被这些人给累死?
他耐着性子看下去,只看了几行就气得不行。
原来是当地有个弑母桉,有一个十四岁少年,发觉继母与人私通,并且暗中杀害自己父亲,本着为父报仇的心理,用镰刀将继母残忍杀害。
如果按照大明律,弑母乃十恶不赦之重罪,应当凌迟处死。但此桉颇有隐情,按察使不敢擅专,这才上书皇帝陛下,请求皇帝陛下明示。
朱允熥苦继母久已,见到这份奏疏想都不想就在上边批示起来。
张廷兰不过是写了几百字,他的批示竟然写了一千多字。
朱允熥写了一千多字还觉得不过瘾,又让王德给他找了点浆湖,在奏折后边又贴了几页纸,这才把心中的怒气全都发泄完。
在写完这份奏折后,朱允熥整个人的心气顿时散了,整个人也跟散了架似的,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皇爷爷是如何做到每天都能处理几百份奏折,并且长年累月的坚持,一坚持就是二十几年的?
老朱看着大孙子才批了两份,就靠在椅背上喘气,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这还有脸惦记册封诏书?
啊呸!
一看就是欠揍!
在乾清宫的一老一少辛苦地批阅奏折之时,大本堂内刚刚挨完打的皇子、伴读,当即在朱植的号召下,重新将峡谷地图拼好,将散落在地上的英雄蛐蛐装入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