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杨瘸子忽然开口说话了,大家都以为活过来了,只是还下不得床来,喜得老张头赶快去叫他闺女,杨瘸子见了张素予第一句话就说:是刘知县叫人打死我的,那禁子说知县老爷交代了打的就是我这瘸子,张素予道:你能说话就好,你知你躺了几时了?怎的一说话就说这个?
杨瘸子道:有一两年了,张素予喜道:亏你还记得,看来你只是不得说话,其余的都是好的,你抬回来时候,以为你必死,本等是散了这家业也要与你讨回公道,只是这百姓打官司是个劳命的事情,要打就要拼命扯住性命不要与他拚个几年,只是见你还有口气儿,又脱不开身子,我与爹心里都想到你能活过来,也就把官司放下了。
你说那日是刘知县叫着人打你的为甚?杨瘸子道:我那日去县里问刘知县赖巴生何时与咱爹道歉赔礼,还要赔咱爹的茅屋,刘知县当时答应的好好的,我还没进衙门过来两个禁子,不分好坏见了我救打,嘴里边打边说不是瘸子咱还不打,这都是刘知县交代的,我说他刘知县说话不算话,后面的事情便就记不得了。
老张头喜极而泣道:别在说这事了,都是咱害苦了你,这一两年都是闺女当的家,她心里又苦,只是不与人说,白日还好,有小宝陪着,到了黑夜里,咱经常见我那闺女偷抹眼泪哩,你会说话就好了,这日子也有指望了,只是这身体还能动弹不?
张素予道:爹咱汉子才开口说话,要他少说点,慢慢来日子还长,即是说的话,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能下床走动是必然的,往后还是把这金银巷子开起,不能让咱夫君的手艺没了,与他爹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这。
完全不知那杨瘸子说了那几句就再开不得口了,就连呼吸也是没得了,那杨瘸子一生老实本分,做生意不坑不骗,挨了这场没由头的打,再家里躺了一两年,最后还是走了。
你道这杨瘸子为甚要走了还要说这是刘知县叫人打的他,自己也不知这其中的原委,凡是倒下一个大贪官,害民的官,必定有人要做出牺牲,这是老天安排好的,华阳县有多少直接间接死再刘知县手里的人?或叫人家要死不得活的,人口稠密的一个华阳县,这几年来走的走散的散,谁之过?刘知县?非也!是上有甚人,下有甚货!沆瀣一切,无人解救。
杨瘸子的死换来的是张素予的奋不顾身,最终与刘知县致命的一击,蚂蚁扞大树不谓乎?
张素予见忽然没了杨瘸子的声儿,说道:是让你好好的休息,不是让你不说,听了我父母两个白话了一阵不搭话了不成?老张头低头看了看道:女婿谁着了,让他多睡会子,一两年不说话的人,这猛的说了几句伤神的紧。
到了晚上张素予与杨瘸子送稀粥过去,心里高兴,开了门道:怎的还不醒来,这多会子了,吃完饭,咱与你揉揉身子,叫了几声也不得答应,用手去摸那杨瘸子的身子,冰凉凉的,心里一惊才知断了气了。
一屁股坐在床上哭个不住,她孩儿过来见着,五岁左右奶奶的问她娘道:娘哭甚?张素予抱起小宝叫他看看杨瘸子,小宝道:爹爹,叫下人过来才把小宝带出去了。
与她爹痛苦了一番,老张头道:你这以后怎的办?张素予道:这两年都过来了,以前怎的,现在还是怎的,咱拼了命不要也要与刘知县斗上一斗。
开始去找刘知县问说了杨瘸子那番话,刘知县道:没有的事情,那两年不说话的人,一醒来嘴里哪里说的出好来?污蔑本知县,现在本知县正被事物缠身,否则连你一块治罪,快快回去罢,我好好的打瘸子作甚?全然不肯说实话,如当初说了实话,事情头绪理清楚,认错人了,哪里还有后日的事?
刘知县回想两年前那事,见张素予没来找事,也就不放在心里,也没处罚那两个打错人的衙役,今日赶着来告状了,才想起那两人,开始的时候银子还没拿出去,正为上头的处罚担心,又来这一出,弄的平日个肥猪瘦了不少,两边都不是事,把那日打杨瘸子的总账今日拿出来算清楚。
两个狗东西平白无故的与他添麻烦,不是心疼打死杨瘸子,只是心疼自己的几两肉,把两个衙役脱了裤子打的半死。
张素予回来与杨瘸子处理好了丧事,见刘知县一概不认账,料定法子行不通,才想了这么一处,请了几十个不怕事的大脚横蛮婆子,内中有开始刘知县判鸡窝那事,两个婆子记恨刘知县不住,公堂之上也敢骂刘知县,口水唾沫子乱翻的鼓捣众婆子,都是记恨刘知县的人,一鼓捣没有不干的,还有银子挣。
婆子些都把自己死了老人房再房梁上的丧服拿出来穿在身上,头上裹了白布,与张素予浩浩的去刘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