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城一地之争,败了尚有折尊冲俎之余量,但此战乃冒社稷之险,败则倾覆,个中缘由,伯约知否?”
“这寰宇天下,除了汉人,还有化外诸胡,诸胡之外,更有西域、海外诸邦,对我华夏沃土,虎视眈眈久矣。我汉人兵甲精良时,尚要隔三差五掠我财帛,一俟力竭,岂非要永占我汉家土地,奴役我汉室子民?这些年诸侯混战,生民百不存一,而诸胡之势渐大,丞相远征匈奴,对此应知之甚详。天下一日不统,则局势一日难改……”
姜维将身姿站得笔挺,气宇轩昂,意气全发,就像午间升腾的太阳,势要驱走夜间的阴翳。
“所谓时势造英雄,但身为英雄者,也当踔厉奋发,拯救时局……在最短的时日内结束乱世,拯救生民,便是英雄对于社稷、对我华夏最大之功绩!今日我军若能全据关中,则强秦之势可成,近可加速统一之进程,远则能避免诸胡侵我腹心之隐忧,故某以为,此役当战!”
这番话大义凌然,掷地有声,刘备闻之,精神大振,正待夸赞,诸葛亮却上前一步,抢先道:
“话虽如此,但潼关却守不过两日,我军主力久战兵疲,对上源源不断的魏军,殊无必胜的把握……兵法云:未虑胜,先虑败。伯约伱饱读兵书,应知此节啊。”
姜维一笑,抱拳道:“敢问丞相,但倘若我军临时发难,今夜便破了长安,陛下再亲领主力,与曹丕对峙于潼关,试问曹丕,可还有破关的把握?”
“你是说……夜袭长安?”
诸葛亮闻言微愣,但一下子便抓住了姜维话中的关键——连夜攻下长安!
此前他的种种谋划,种种调度,都是为了在三五日内取下长安坚城所做——这已是他认为落城的极限。
但因为曹丕的突然杀到,上述谋划统统作废,他上下求索而不得,万般无奈,只有退兵一途。
但姜维之语,仿佛帮他推开一扇窗,灵感妙思一时如潮水般纷至沓来,破局之策,隐约若现。
姜维打铁趁热,面朝马良,继续劝道:
“还有一桩隐节,曹丕于去岁冬季农闲时,发动了数十万大军南征,自以为可在来年春忙前便可旗开得胜,班师回朝,以免耽误春耕。但他到底低估东吴的实力,蹉跎至今,已是春末时分,再不回师,眼看这最后一茬庄稼便要下不了地了。换言之,魏国少了数十万民壮耕种。倘若我军真取了长安,后顾无忧,与曹丕对峙于潼关,时日一长,某以为,急得是他,而非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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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良一拍额头,惊道:“幸得伯约提醒,这一节我却不曾理会。”
“此言有理!”
诸葛亮是个举一反三之人,知道汉军固然是孤注一掷,但魏军未尝不是强弩之末,表面上看魏军实力强悍,汹涌而来,又焉知其背后不是隐患重重呢?
一年之计在于春,倘若魏国真的误了农时,这一年必定饿殍遍地,届时别有用心者振臂一呼,各地叛乱迭起,强如曹魏,也当焦头烂额,应接无暇。
到时谁退谁进,还真不好说。
诸葛亮暗暗颔首,已然十分意动,但他又生性谨慎,没有必成把握,决计不会轻易点头,沉吟片刻,沉声道:
“破局的关键,还在能不能一夜攻陷长安城,只是我军并无一夜落城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