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

飘飞的残叶 陶永中 3733 字 8天前

李幺姑说:“我叫无厌不得②这种人,拿得兵哥子些两刀把他击伙③算了。真正的,太坏了吧。”

陈秀才问:“在什么地方?”

马马儿用手一指,说:“那边,高墩墩过去。”

刘裁缝说:“高墩墩过去,二郎杠嚯?”

陈二嫂问:“他们使啥子打你?”

马马儿说:“软悠软悠的……响刷子……”

陈秀才说:“这么坏?”

黄幺娘说:“嫑说我在这儿咒哪个,不信你告④吧,这种人,终久没得好下场。”

云三嫂说:“如果二天有人再打你,不管哪个,不给他脸。打不赢,咬得要咬他两口。人要占精灵点,人不精灵死吃亏。”

听到大人些都在憎恨⑤凶恶无赖的人,他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心肠很软,不由得抖了一口长气,然后车个方向,又在郑王氏身上继续拍打起来。

“云嬢嬢。”马马儿见大家都喊侧边这个善良的女人叫云三嫂,他也就称她叫云嬢嬢了。“郑婆婆困身打颤,肯定冷。”

“就是吧。”云三嫂说,“那气就喊她回去休息,她高矮不走。几十岁了,还飞犟,你硬把她没得法。”

像我嬢⑥,穿这点点儿。但我背得住⑦吧,随便它好冷,跳几下就过气了。你众么大年龄,咋给我两个比得⑧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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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抬到:合力。②无厌不得:恨不得。③击火:击毙。④告:试。⑤憎恨:憎读称。⑥像我娘:像我一样。⑦背得住:受得了,能够承受。⑧比:不读bǐ,读těn,比。

“郑婆婆,天上都飘雪了,你还薄虾虾①一层层儿,咋不多穿点衣服?”马马儿问郑王氏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在打抖,而且肚子还咕咕直叫。

“乖娃娃唉。”郑王氏有气无力说道,“婆婆穷,没得衣裳。”

哦,马马儿知道了,原来郑婆婆跟我一样——穷!

郑王氏休息了一合儿,又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去做活路。她巴到方桌,走得筋筋绊绊②,就像要倒要倒的架势。云三嫂说:“你看你,走路都打偏偏了。”

“打偏偏喽,哈怕③要死了。”郑王氏小气,默到④云三嫂嫌她来吃受用,“紧倒说,你没有看到我做浪多活路呀?”

“郑王氏,她不是那个意思。”陈秀才说,“是怕你身体受不了。”

“就是嘛,众多年了,你还嫑得我的天性呀?”云三嫂说,“来,我送你回去。”

“几十里几百里我都晓得朝屋头走。一截截儿子,我稀奇你送我。”

“这块郑王氏,人家好心好意要送你,还拗起不干。”陈二嫂说,“硬要跶住才安逸嚯?”

“口口声声就拿‘跶住’来喒口⑤。”人一病,郑王氏心眼也长多了。她“啪”声甩了剪刀,一个儿咕噜咕噜道,“等求你们在这儿,走了免得扦你们眼睛⑥。”郑王氏说着,气董董地车勾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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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李幺姑说,“跶倒不关我们的事。”

云三嫂不丢心,撵上前去。“来,不要我送可以,把棍棍拄起。”云三嫂递了一根竹棍给郑王氏。“回去塕⑦到脑壳睡一告(觉),等我空了,就给你请郎中。”

郑王氏接过棍棍,连鼻子都没有拱一下⑧。一个儿啄起脑壳,一跩一跩回家去了。

马马儿知道郑婆婆心情不好,他睩睩子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有几片雪花落在他脸墩子上,才转过身子,轻轻走到陈秀才旁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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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薄虾暇:薄稀稀,很薄。②筋筋绊绊:很勉强的样子。③哈怕:哈,音hǎ。哈怕,可能。这里是气话。④默到:以为。⑤喒口:借口。⑥扦……眼睛:不顺眼。⑦塕:读翁,意为覆盖。⑧拱一下:动一下,形容不理睬。

B:普通

马马儿跑到田坝上,一个人伤伤心心哭了起来。

本来已经讨到了两个芋母,可以拿回去让奶奶饱餐一顿。殊不知大舌头儿半路抢劫,看着稀饭化成水。想伦理呢,又被李茂盛打得鼻青脸舯,还提来甩到沟里头。爹娘死去了,奶奶病倒了,自己单独出门又受别人欺负。小小马马儿,生不逢时,命运是多么的凄惨啊。

在田坎上,他把打湿的衣服裤子脱下来,使劲拧了拧。然后把脸上的水珠和泪珠擦了擦,绝忘地看了看空空的篼篼,看了看远方的村子,看了看头上的天色,又沮丧地往郭家丧场走去。

郭家丧场上,帮忙的乡亲们分头行事去了,宽阔的门前只有五六个人。马马儿见对面桌上有碗热水,便走过去抿了一口,不烫,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一旁的人们,都忙着给郭公子夫妇缝衣裳、?扣子、做鞋子、开孝帕、打纸钱、包老袱,谁也没有注意到马马儿的举动。

马马儿喝了水,正要去接近大家,却听背后嘭的一声,他回头一看,是蹲在竹笼旁边给郭夫人梳理的郑王氏,刚刚直起身子,倒在了地上。

李幺姑呐喊说:“快点快点,把她扶起来。”

刘裁缝也连声喊道:“郑王氏,郑王氏……”

陈二嫂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马马儿一趟跑过去,可云三嫂比他近些,她转过身子已经把郑王氏扶到了椅子上面。

陈秀才反应慢些,问:“怎么倒了呢?”

郑王氏缓了一口气说:“没事。”

云三嫂说:“还说没事,先就差点摔一跤了。”

黄幺娘说:“那就回去休息吧。”

郑王氏听见喊她回去休息,心里很不高兴,说:“摔一跤有什么嘛?尽都闹嘛了。”

“意思都听不出来,喊你回去休息,还错啦?”李幺姑已经猜到郑王氏为什么不想走了。“等一会儿我们给郭老爷说一声,不就对了呗。”

“对,我们记着给郭老爷说,”刘裁缝也说道,“郑王氏来过,她刚刚才走。”

郑王氏是一个孤独的老妇人。三月二十二那天,流沙堰村子遭遇军兵烧杀,她和云三嫂一路去捡柴,错过了与乡亲们结伴躲避的机会。在云三嫂家里住了几个月,直到乡亲们回来以后,她才回到了自己家里去。

可她家里一贫如洗,每天就靠这里撬一把野菜,那里捡几片叶子维持生计。郭家出事以后,她心想过来混一口饭吃,谁知摔了一跤。尽管大家都是好心关心她,但她有自知之明——如果中途走人,郭老爷没有看见过,到吃饭的时候,只怕人家会做脸做色。同时,也怕不了解情况的旁边人,会说她闲话。

郑王氏低下头来不说话,大家便忙碌去了。

“郑婆婆。”马马儿见郑王氏没精打采的样子,轻言细语问她道:“没有摔伤身体吧?”

郑王氏听见问话的是个小孩子,而且声音很陌生。她轻轻车过头来,盱着眼睛把马马儿看了一眼,又埋下头去,靠在椅子靠背上面。

“不舒服?”马马儿说,“那我给你捶捶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