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泥水匠脸色铁青,愣了半天,才心神不定地说道:“日你的温伤,差一点。把我吓腾了……”
云三嫂说:“如果反应迟点,你就完了。将将听见嘎嚓声响,我回头一看,桥就落下去了。再也没有想到,你居然把吊绳牢牢抓住。幸好你手劲不错。”
周大爷说:“还是你家神供得高,老婆孩子走前面。要是走后边,这么高,落下去还会有人吗?你们一家人,真是命大呀。”
走在前头的良补锅匠和杨郎中,听见后面有人惊叫,回头一问,知是吊桥断了。
二人立马跑了过来。良补锅匠老远呐喊说:“有没有人落下去?有没有人落下去哦?”
周大爷说:“差点,但东西掉了。”
杨郎中说:“只要人没有落下去就好。”
良补锅匠问:“后面还有人么?”
云三嫂说:“好像还有,就是不知道是哪些人。”
过了一会儿,李茂盛他们出现在了河的对岸。良补锅匠便把双手做成号筒,放在嘴上,大声呐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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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爷!吊桥断了,你们再往前面走一点。找个地方过河来!我们到前面去等你们嚯!”
李茂盛听见良补锅匠呐喊,也应了一声。
大家说定以后,良补锅匠他们在河的这边走,李茂盛他们在河的那边走。起初,两岸的人还能相互看见。山崖遮挡后,彼此就看不见了。
其实,吊桥根本不是自己断的,而是李茂盛耍手段,搞阴谋。他们从八层寺出来,就把王铁匠挡来尽掉在后头。假意捆包裹,寻东西。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解便,故意与大伙掉很长一段距离。当良补锅匠在桥上跳动的时候,让李茂盛老远看见了。他眼珠一转,随即指使李绍清和陈光光,趁所有人都没有注意,挥刀砍了吊绳。
不过,必须承认,李绍清和陈光光还算有点良心,等桥上没有人后方才动手。也必须承认,他两个把事情做得干净利索,随着一声:“一二三——四!”两人同时下手,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掉在他们后面不远的王铁匠,也没有丝毫察觉。
陈歪嘴儿走拢河边上,看见吊桥断了,他一趟跑上前去看了看,惊奇地说:“嗨!这才奇怪了!这么好的东西,摆在这里那么久,早不断迟不断,我刚刚走拢你就断。太可恶了吧。”
陈歪嘴儿见李绍清和陈光光黑嘴打脸,都不理他。就捡几截绳渣,拿起过来找李茂盛。
“幺爸儿,你看哇。绳子又没有朽,质量这么好。我敢肯定,不知是哪一个颤花儿把它弄断了?”陈歪嘴儿用手抡了抡,“哟,整整齐齐,还是刀砍的哟……”
陈歪嘴儿话还没有说完,不料屁股上挨了一个。他车过头来,正要开闹,姐姐李陈氏说:“快点走,老虎来了。”
“咹?老虎来啦?”
“走,走那边。”李茂盛害怕陈歪嘴儿长时间立在那里,拿起绳渣继续说下去,把事情败露,引起王铁匠怀疑。乘机把手一指,说,“那边才没得老虎。”
陈歪嘴儿跟着李茂盛,朝山崖侧边加油跑,很快就与乡亲们隔远了。
良补锅匠他们走了一阵,来到一个河面虽宽,但河水较浅,路面与河面高度不大的地方。杨郎中说:“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李茂盛他们可以涉水过来。不然,越走越远,错过就麻烦了。”
尽管李茂盛人缘关系极差,但大家还是非常愿意等他过来。听见杨郎中招呼,全都停住了脚步。可是大家等了很久,却一直不见李茂盛他们的人影。云三嫂有些焦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呢?”
杨郎中说:“那边树多,没路,可能走得慢。”
良补锅匠说:“再慢也差不多了。你看那个山崖,就那么大一点。绕一圈也用不了多久,走过来就看见了。”
云三嫂说:“谁的声音大?使劲呐喊几声,看把他们喊得答应么?”
郭大汉儿和黄篾匠,听云三嫂一说,顿时大声呐喊起来。可他们把声音都喊哑了,还是没人应答。
“算了,别把喉咙挣爆了。邱茶壶,我们一路,马上过河找一找。”良补锅匠又说,“杨郎中,黄篾匠,你们一路,快点原路返回,看那头有没有人。我们两边寻。”
乡亲们立在原地,望起头等了一阵。老远看见涉水过河的良补锅匠、邱茶壶,以及原路折转过去的杨郎中、黄篾匠,都是没精打采回来。刘裁缝(昨晚上听云三嫂讲过,心里头有一些怀疑)说:
“没人,会不会是不想跟我们一路,走侧边悄悄跑了?”
江泥水匠说:“李茂盛办法多,很有可能。”
杨大嫂说:“不会,不会。”
“什么不会?完全有可能。”吴根根说,“昨晚上,陈光光说他不喜欢这里面的某些人,没头脑,只知道昏起跑。还说要怎么样怎么样。现在我才反应过来,其实他是来打探我的口气,劝我跟他一路。脱离大伙单独去找曹王坝。”
“唉呀,原来他们还给你说过这话嚯?我以为只是给我说了哩。”王瓦匠说,“我刚要睡的时候,李绍清跑过来,扯这扯那,跟我聊了一阵,又没有说个名堂,只觉得他很烦人。这会儿联系起来一想,可能就是想喊我给他们一路走。”
“不说不像,我睡的地方,离他们不远,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商量,不知要走哪里去。”窜脸胡说,“当时旁边有人呻吟,没听清楚,所以我一直没有开腔。”
“那王铁匠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陈纸匠说,“他的性格,应该做不出这些事来呀。”
“哟喂,王铁匠,他什么时候动过脑筋吧?”孙大贵说,“我看他呀,迟早都要栽在李茂盛手里头。”
“一定要走,”王瓦匠说,“那就找不转来了。”
“我说你几个也是,先不早点说。”周大爷听说找不转来了,心里面很不舒服,“让良补锅匠他们空跑一趟。”
“昨晚上,我睡都没有睡着,一直都在注意他们。结果还是……”云三嫂说,“拿给他几个把头开坏了,以后就不好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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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好办呢?”孙大贵不以为然地说,“他们走了,我还反倒高兴一些。”
“对,人不相好,一路也枉自。再说少他一个菜籽,也少榨不了多少油。”郭大汉儿把脑壳一甩,“我们走。”
“走?”陈秀才说,“万一他们是其他原因耽误了,不等他们,怎么行呢?”
“有什么不行?”郭大汉儿说,“这么久不来,怎能怨我们?”
良补锅匠走到大伙面前,见大家叽叽喳喳,都在议论,急忙问道:“你们,都在议论什么?”
王瓦匠说:“李茂盛他们,很可能是跑了。”
邱茶壶说:“跑了?”
郭大汉儿说:“听吴根根他们说来,肯定是的。”
“既然人家害怕把他们连累,那就算了。”良补锅匠唰地把脸一黑,轰声抓起东西,甩在肩上,说,“龟儿子,比你骄傲的人我都遇见过,你骄傲什么嘛?”
良补锅匠虽然嘴上在说“你骄傲什么嘛”,但一边走,一边还是不停地望着河的对岸。从内心里面讲,他还是很希望李茂盛他们能够过来一路。突然,杉树上掉下一团雪花,差点掉在他后颈窝里,他才睖了一眼,牵着儿子,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杨郎中见良补锅匠气冲冲地走了,随即撵上前去,问:“李茂盛他们真跑啦?”
“人家择人。”良补锅匠说,“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