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才哭稀了,陈二嫂哭稀了,郭二公子哭稀了,马马儿哭稀了,张幺妹儿、大脑壳儿也哭稀了。岩窝下的所有人,都哭稀流了。
清晨的山野里,响起了一片“嗡嗡嗡”的哭叫声。
云三嫂哭了一阵,心里道:算了,会怪怪自己,不会怪才怪别人。如果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什么补锅匠大哥呀,什么杨郎中呀,什么陈纸匠呀……人家本身又不欠哪个的,凭啥子不该走呢?走与不走那是人家的权利呀。我们有什么理由埋怨他们呐?应该说,背得人家不落板①,而是我们过度依赖了别人。
“陈秀才,黄篾匠,大家勇敢点!我就拜信求得②,没得红萝卜不办席了是不?”周大爷首先止住哭声,他似乎晓得卯巧③在哪里了。“走到这一步,哭,背得办法。既然变泥鳅,那就不怕泥糊眼。就是整来九死一生,我们几十个人,也要想尽办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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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不落板:不义气。②拜信求得:不相信。③卯巧:头绪,结症。
“说得好,哪怕我们尽都是肌肌妈妈的,只要大家团结起来,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活下去。”黄篾匠说着,把东西抓了起来。“陈秀才,我们起身吧。”
“不。”陈秀才昂口疾声说道。
“你?”黄篾匠诧异地看了看陈秀才,“你害怕啦……”
陈秀才没有直接回答黄篾匠的问话,而是把大家看了看,然后又踱了几步,方才说道:“咋天,云三嫂一句话,把我点醒了。山林这么大,要想顺利走出去,我们应该先拿一个计划出来。”
听陈秀才说要拿一个计划出来,乡亲们便一把连都车过头来,把云三嫂盯到。云三嫂揩了一把眼流子,说:“不瞒大家说,昨瓦些,我的的确确想过一下。但这合儿,他们都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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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完不走完,不管我们的事。”黄篾匠说,“我们说我们,不怕得,你说吧。”
“昨勾儿,我们虽然走了很多路,但只是乱走一通。”云三嫂不慌不忙说道,“今天,我们应该认准一个方向,看清楚了才走。”
听了云三嫂的建议,陈秀才、黄篾匠、周大爷他们都很赞同。云三嫂便抬起右手一指,说:“这边应该是东方吧?”
周大爷看了看天,说:“是的,东方,它要亮些。”
云三嫂又抬起左手指着西方,说:“那曹王坝,大致就在这个方向,对不对?我们就朝这个方向走吧。”
大家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必须要找一个显眼的山峰作参照。山上树子多,不然,几钻几钻又把方向整错了。”云三嫂说着,上前几步,走到一个高坎康上,说,“前面那座山,尖溜溜的,样子有点与众不同。我们把他记到,就按到哪个方向走。”云三嫂跳下坎来,接着说道,“只要走出山林,实在不行,就是昨天在八层寺说的,管它曹王坝还是李王坝,反正要找一个落脚的地点。”
“听你说来,”刘裁缝说,“我心头终于有点眉目了。”
“大家都晓得,按拢八层寺,我们就已经没得抓拿了。再拿得棒客些突头突脑把我们撵起出来,心头更见没得底底。”云三嫂说,“我们再也经不起折腾啦。”
“云三嫂说得很对,我没有意见。但我看来,只有计划,还是不够。”陈秀才说,“自从曹兴发和张端公一走,这里面,谁都把人搞不到一块。不是这,就是那,反正要出点杂阵。结果,大家都吃亏。所以,我建议找一个人出来,统一指挥。如何?”
“对,我也有这个想法。”黄篾匠忽然想起往瓦兮所做的梦来,但他正要推举云三嫂的时候,却见陈秀才大声说道:
“为了让大家能够尽快找到栖身之地,我们请云三嫂出来承头吧。”
黄篾匠一听,大声吼道:“我赞成!”
接着,周大爷、刘裁缝、陈二嫂,还有好几个乡亲,也是不约而同大声说道:“我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