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没提堂长,就像是照常陈述案情,“有关慈小茜身份造假,以及其他药童的来历,她保证均已如实供述。”
古板老头的形象特别有说服力。
他点到即止,既没透露细节又像确有其事,真真假假让人难以捉摸。
吉祥都快被他唬住了,幸好裴砚舟没把这差事交给自己,不然怕是要演砸。
“好,清晰明了。”裴砚舟仔细审读“供词”,不时地看一眼面如死灰的管事,从容不迫耗尽她最后的坚持。
仅凭东拼西凑的线索无法定案,他唯有放手一试。
管事那颗心跳得越来越快,漫长的折磨却像永无休止。
她强做镇定纹丝不动,房梁顶好像吊下来一根绳子,紧紧地勒在她脖颈上。
若有人轻轻拽住绳子那头,就能剥离她的七魂六魄。
“慈念真。”那只手拽下去了,她的魂魄被悬在房梁上,像个漂泊无依的女鬼。
裴砚舟平静看着她即将崩溃的面容,森寒的语气带着惩罚意味,再次念出她的本名。
“慈念真,你自幼在慈济堂长大,十九岁那年考取孺人,翌年嫁给李员外做填房。李员外病逝前引荐你去明德学堂做了管事,至今七年有余。”
慈念真痛苦地闭上双眼,任由酸涩泪水倒灌进喉咙里。
她羞于承认自己是从慈济堂走出来的,但她终身都无法摆脱刻进骨髓的命运。
慈济堂的老刘头在裴砚舟面前对慈念真赞不绝口,夸她是最有出息的姑娘,靠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提携后辈。
事实真是如此吗?
自己曾在泥潭里挣扎,得救后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倒把同路人当成垫脚石。
慈念真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咬住嘴唇无声哭泣,裴砚舟没给她喘息之机,紧接着又是更狠绝的当头棒喝。
“慈念真,朱陈氏在供词里声称。学堂成立至今,收养孤女做伴读皆由你主张,是你拐带慈小茜,编造假身世蒙骗官府。”
“药童之事她从未参与,都是你与钦天监唐监副暗中往来,连她也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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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朱陈氏在撒谎!”慈念真的情绪崩溃成灰,“我只是受她摆布的手下,所有事都是她指使我去做的。她看不惯那些不服管教的小姐,就让我找几个街头地痞玷污她们。”
“收养孤女也是她的主意,朱陈氏把她们送去钦天监做药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我每天都在备受煎熬啊。”
“当初夫子找不到慈小茜报案失踪,也是我点头默许的,我不忍心再看到类似的悲剧发生。但没想到被朱陈氏发现了,她威胁我带夫子去销案,还给慈小茜编造个假身份……”
宋主簿下笔如飞记下供词,吉祥和裴砚舟相视一眼,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吉祥想起被她糊弄还来气:“我看不出你对慈小茜有丝毫愧疚,要不是朱陈氏拉你顶罪,你肯向裴大人老实交代吗?”
慈念真悲愤反问:“那我能怎么办?我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只能服从堂长。”
吉祥嗤笑:“你对朱陈氏千依百顺,被她呼来喝去当做奴婢使唤,现在她把你当成替罪羊,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吗?”慈念真反问自己。
她每次听到那声鄙夷的贱民,看见她傲慢不屑的嘴脸,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狂涌出深埋已久的愤怒。
“我知道朱陈氏瞧不起我,皇后和太子妃可能都分不清我是谁。但我只会教书又没了丈夫,若是离开学堂无处可去啊。”
吉祥听她狡辩就心烦:“你这种道德败坏的帮凶,还能教出什么好学问?你有屋有田有银子,怎就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你以为混在贵人堆里,自己也能变成贵人?做梦吧你,她们瞧得起你才怪!”
字字诛心,却是钝刀子割肉般的事实。
慈念真不是看不穿,她只是一直在骗自己,以为攀权附势就能摆脱不堪的身世。
裴砚舟走出审讯室,回头冷眼看她:“你改变不了门第出身,却有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既然你选择同流合污,那就只能自食恶果。”
对,自甘为贼不值得同情!
吉祥的心情豁然开朗,拿到慈念真的供词,朱陈氏那婆娘也跑不掉。
裴砚舟拔掉明德学堂的两颗毒瘤,接下来该轮到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