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攻破长安!我不惜一切代价,先攻破长安!”
薛白睁大了眼,看着面前崔乾佑那要夺人而噬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
随着这笑容,那凶神恶煞的崔乾佑一点点消失了,薛白的对面空无一人。可他已经拼凑出了一个原由,知道为何叛军突然发了疯一样地强攻长安。
笑着笑着,他感到困意袭来,脑海里有个“只眯一会儿”的念头。
之后,薛白站起身来,搓了搓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再想一想,会不会有别的可能。
这极为艰难,当他设想出了一个好的局面,潜意识里就非常不愿意再去想象对自己不利的局面。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会有别的可能了,方才那就是唯一的情形。”
“你错了,薛白。”
崔乾佑还是再次出现在了脑海中他的面前,手指敲打着地图,淡淡道:“我之所以猛攻长安,与你无关。”
薛白闭上眼,手指敲打着地图,在脑海中反问道:“是吗?”
崔乾佑道:“李亨已经得到了各镇唐军的支持,很快就要前来坐收渔翁之利了。我只好尽快攻破长安,入城,迎击李亨。”
随着这句话,崔乾佑的形象清晰起来,他神情笃定,带着坚毅之色。
薛白道:“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快。”
“他比你预想的有手段呢?”
“向回纥借兵,他还能如何?”
崔乾佑沉吟着,许久没有开口,但那手指敲击桌板的声音一直在轻轻响着,“笃、笃、笃、笃……”
“好吧,李亨招降了史思明。如此,大势在他,各镇唐军俯首听命。而我大燕失了范阳,退了断路,背水一战。明白了吗?并不是你那可笑的计划,而是你我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我与李亨的战争。”
说到这里,崔乾佑站起身来,目光如炬看着薛白,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价,要拿下长安。”
这次,薛白没有笑,眼神中透露出思虑之色。
连哨马都派不出去。叛军的攻势像是永远没有止尽。他根本没有办法去布置新的应对。
“不。”
许久,薛白喃喃道:“若是如此,崔乾佑你首先做的,不该是猛攻长安,而是会遣使招降。”
想明白了这点,他稍稍放心下来,暗忖该做的全都做了,现在只要相信那些一同努力的所有人就好。
忽然,外面有士卒禀报了一句。
“郎君,崔乾佑遣使来了!”
燕军营地。
战台上立着许多将领,却不见崔乾佑。
他正独自一人坐在大帐中,对着地图喃喃自语着。
“最后一战?不,你错了,这只是你们的最后一战。”
在崔乾佑的脑海中,也有一个薛白。
那薛白正站在长安城头上鼓舞着士气,于是,崔乾佑大步过去,一把扼住薛白的脖子,展露出自信的笑容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没有用。”
说到这里,他猛然睁开眼。
“来人,我要遣使招降长安!”
“传令下去!让唐军知道他们已经必死无疑了,给我打碎他们的信心!”
“李琮、薛白,你们既杀昏君,今李亨已来讨伐你等,何不投降大燕,共同抗敌?”
姚汝能也在守城,可厮杀着,他却是停了下来。目光看去,远处,薛白正一箭将叛军使者射杀。
“咚咚咚咚!”
战鼓声越来越响,掩盖着城墙外叛军的大喊声。
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些。
姚汝能躲到谯楼后面,拿起纸笔来,记录着什么。
他时而倾听,时而思忖着。
小主,
“你在做什么?”忽有人过来,一把拎着他问道。
“张小敬,你告诉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姚汝能问道。
“这是叛军的计谋。”张小敬道:“北平王若是弑君,他早与叛军和谈了。”
“可圣人归长安以来,从未露过面。”
“圣人需要见你吗?!”
姚汝能道:“我怕的是长安根本没有援军,我们被北平王利用了。”
“别说了!杀敌去。”
“你歇歇,你听我说。”姚汝能一把抱着张小敬,道:“长安不属于我们这样的人,你看他们,金镫,骏马,名姬美酒,我们呢?酿出了大乱,却是你在拼死杀敌,我怕你被人卖了犹不自知啊。”
“放开。”
“北平王若是弑君,与安庆绪有何不同?你还要守什么?”
张小敬一把捧住姚汝能的脸,道:“听好了,你昨日问我,我告诉你,我不悔。我不是替北平王守着,也不是替圣人守着,若长安城里全是杨国忠那种狗杂种,叛军杀它三天三夜我也不管。但长安城不仅是他们的,更是我们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挣开姚汝能的手,奔去杀敌。
转身时,他指了指身后的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再次强调道:“我们的,它是我们的。”
长安城,万家灯火。
大慈恩寺中,一盏高挂的灯笼下,贾昌双腿都缠着带血的裹布,正装成伤兵,在捣制伤药。
这是上次那不知名的鸡坊小儿替他安排的,他觉得这样很好,他既不用上城头送死,又力所能及地为守城出了一份微薄之力。
忽然,一个竹制的小彩球滚到了他脚边。贾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