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在解县时难得大意了几回,心中也有担忧,此时反而是松了口气。
很快,他又想到了杨玉环说他生不出孩子之事……不久前,他刚刚让杜五郎护送着杨玉环,与高力士的队伍向西,那队伍走得慢,如今想必还未到金城县。
接下来几天,薛白也是处理着各种事务。
有一回他独自在元帅府的大堂里看着公文睡着了,却是梦到了杨玉环,她在梦里都还在讥讽着他。然后,忽然间,禁军包围了他们,耳畔全是“杀!杀!杀!”的呼声。
他遂诧异地向杨玉环问道:“这是哪里?”
“马嵬坡。”
薛白脑中灵光一闪,正要带她跑,忽然被人推了两下,抬头一看,是刁庚。
“郎君,消息来了。”
“给我。”
“信使还未入城,好像是洛阳的消息。城门问是否开城,李节帅不在城中……”
薛白已然站起身来,亲自往城门赶过去。
“郎君,衣服。”刁庚连忙拿起薛白的外袍跟上。
骑马奔到城门处,薛白下了马,感到被夜风吹得有些凉了,回过头,刁庚给他披上衣袍。
“郎君,我喊了你一路,可莫着凉了。”
薛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没听到刁庚的呼喊,他终究是做不到谢安那么泰然处之。
那边,信使已被吊篮吊入城中。
“北平王,捷报,捷报!王思礼以偏师吸引安守忠,主力绕小道奔袭洛阳,张巡亦出兵开封,安庆绪弃洛阳逃奔河北,至孟津渡口,王思礼与张巡追至,两面夹击,大胜。安庆绪只以不到五千人渡河,其中,骑兵不满一千……”
“恭喜北平王,收复东都!”
薛白原本以为自己听到消息会非常惊喜,可事实上,他只是不由自主地笑了一笑,然后觉得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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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廷宣布了洛阳的大胜以及准备与崔乾佑决战的消息,一时间,长安人心振奋。
此前那些责骂朝廷不去收复樊川的人依旧还在大骂,但却已掀不起任何波澜。
薛白没有在此事上做任何的纠结,他率兵出了长安城,在马上回望了一眼,然后驱马南向,去与崔乾佑决战。
潏河发源于秦岭,向北而流,绕过汉长安城流入渭水。
李光弼的大营便驻扎在潏河畔,绵延了数十里。
薛白策马赶到时,李光弼正在一处高高的山塬上望阵。
“洛阳告捷,安庆绪逃了。”
“我已遣哨马向叛军传递这消息,打击叛军士气。”李光弼道:“但崔乾佑还有想与我等决战之势态。”
薛白坚决不愿打,道:“无非是敌进我退,寻找最有利的时机。”
“看到那里吗?香积寺,如今崔乾佑便驻扎在寺中。”李光弼递过他的千里镜,道:“你再看那寺庙前方的山林,地势复杂,我敢肯定崔乾佑必有伏兵。”
薛白接过千里镜,见到了隐在山林中那寺庙的一角,不由微微笑了笑。
他不必让大唐精兵血染香积寺了,已创造了足够的条件看着叛军渐渐分崩离析。
“我带了很多馎饦!”
“什么?”
“这第一战,我们给叛军送馎饦,愿意出来吃馎饦的士卒,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这是王维写的《过香积寺》,崔乾佑也是读过的。
但崔乾佑之所以选择把自己的大帐设在香积寺,因为它不仅是长安南郊地势最有利的地方,还规模宏大。有“骑马关山门”之说。
如今叛军一进来,原本禅音袅袅的寺庙便被糟蹋得乌烟瘴气,到处弥漫着血气。
崔乾佑想要决战,但前提是打探出唐军的阵列。他派遣出了很多的哨骑,让他大为恼火的是,这些哨骑回来之后,只懂得惊慌失措地告诉他,唐军已经攻破了洛阳。
之后,一些人头被立在了神禾塬上。
燕军这边有不少将领去看过,确实是有很多洛阳那边的大燕官员。
士气自然是大为动摇。
崔乾佑的神经像是由铁铸成的,面对如此情形,依旧不为所动。坐在大殿上,对着佛像,绞尽脑汁地想着决战的布置。
有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看,是麾下的大将,阿史那从礼。
“唐军在营地外煮馎饦,有不少士卒逃出营投降了。”
崔乾佑皱了眉,道:“那我们也煮馎饦。”
阿史那从礼犹豫着,欲言又止。
“你若是想劝我投降就闭嘴。”崔乾佑道:“长安的局面绝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可……”
“你忘了?”崔乾佑道:“你和阿史那承庆已经对薛白食言过一次。旁人可以降,你若降了,必死无疑。”
“我没想投降!”
阿史那从礼坚决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他确实没想投降,他上次就与薛白谈判过,结果反过来袭击了薛白,助安庆绪除掉了被俘的安禄山。
但他转头就招过自己的麾下,道:“姓崔的没有撤军的意思,大股的兵马也不可能突围出关中,我们一两千人反而好走,北上,穿过朔方,收服几个部落,我们割据一方,好过在这里送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