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莠是坐着的,此时抬头看向知安,对方垂着眸拿起桌上的资料慢慢翻阅,白皙的指尖似比纸薄削,衬得更为透明。
顶光照拂在她周身,朦胧昏色勾勒面容,看不清她的神情,这一刻,郑莠突然觉得面前的人透出一种骨子里的陌生。
“知安,你......”
“骨骼是人类最简陋的居所,再漂亮的皮囊也会腐烂枯朽,每一个死去的人只是超越了血肉的壁垒,而灵魂永不腐朽”
仿佛是在飘满雪花的教堂诵读祷告,吟咏亡灵序曲,悲悯而又麻木。
“带着那张照片,一起下葬”
话落,知安翻至最后一页,将资料放下,郑莠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面貌。
她的左眼在流泪。
睫毛柔软湿润,透明泪珠绵延不绝,滑过脸颊,下巴,染出一条长长的泪痕。
而那只右眼漆黑沉寂,不见一丝波澜起伏,如一潭死水。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她分割成两个灵魂,一具声嘶力竭直到颓靡枯萎,另外一个则安静注视,从始至终清醒的旁观者。
知安低头眨了下眼,那只流泪的眼颤了颤,当再抬头时便不再溢出泪水。
她好像又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灵魂。
可却不是郑莠熟悉的那个灵魂。
骨肉焚烧余留的焦炭味还未消散,另一个她在腐败残骸中破茧而出。
“郑小姐”
知安轻轻说道,温软的眉眼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今晚我们就此别过”。
“作为最后的忠告,不要再调查关于实验室的任何事情”
她抬手戴上帽子,碎发遮掩下只露出一双深黑的眼,“在信息落后的偏僻山村生活,或许能活得更久”。
“你要去哪?”
郑莠拧眉站起身,“现在外面很不安全,随时会发生暴动......还有实验室可能在抓捕出逃的人”。
知安没回头,嗓音轻淡,“你不觉得我更像一颗定时炸弹吗?”。
郑莠顿了半晌。
确实,如果知安留在这里,那所有人都难以幸免于难。
“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
“郑小姐”
她的声音消弭于昏暗中,“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