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池静坐于雕龙檀木椅之上,眉头轻皱,眼神专注地处理着案几上那堆积如山的奏章。
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晃荡闪烁,那昏黄且闪烁的光亮,照得满室明暗交错,令人无端地感到一阵烦闷与疲惫。
在他的一侧,坐着一位身姿尚显稚嫩的少年。
说是孩童,却已初步有了些少年的身形与气度,看上去约摸十二三岁的模样。
那是先皇手足端阳王的幼子顾元知,在新帝顾元池继位一个月之际,被接入宫中。
如今他尚未有任何名分,只是每日如影随形地跟在顾元池身旁,由新帝和先太子太傅一同教导。
无论是顾元池批阅奏折,还是处理纷繁复杂的政务,总能看到顾元知的身影。
自被接入宫起,至今已然过去了两个月的时光,这段日子里,他就像一颗尚在打磨的璞玉,在这宫闱权力的旋涡边缘,默默观察与学习着一切。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顾元知静静地坐在一旁,脸上不见丝毫倦意,然而那一双灵动的眼眸却时不时地偷偷瞥向顾元池,手指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似是心中纠结万分,却又强忍着不开口。
这孩子的性子向来如此,仿若天生就对言语之事极为吝啬,倘若顾元池不主动搭理他,恐怕他能整日沉默不语,如同静谧的深潭,不见一丝波澜。
顾元池被这频频投来的目光扰得心烦意乱,他轻轻拧起眉头,搁下手中那支饱蘸墨汁的笔,缓缓侧过头,神色平静地看向顾元知,声音波澜不惊:“已经子时了,若是坐不住,便回去安歇吧。”
语毕,顾元池在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这般做法或许的确有些欠妥,即便政务繁忙、时间紧迫,可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实在不该如此相逼。
顾元知紧绷着小脸,目光直直地盯着顾元池,半晌,才缓缓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桌案边那一碗散发着幽光的黑色药汁,声如蚊蚋:“皇兄,你的药要凉了。”
顾元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这才恍然记起,先前因全身心沉浸于政务之中,竟将刚端上来的药忘得一干二净。
他面不改色地伸手端起药碗,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仰头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顾元池的眉头未曾皱动分毫,仿佛那浓烈的苦涩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