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司怒目圆睁,死死盯着那只人熊,语气中充满着愤怒。
所有熊都被这突然显现的人吓的一怔,定在了原地。
李道年和唐渝对视一眼,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带她来真是没错,又一次绝地逢生了。
但千言万语只能等到事后再说了,他此刻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局势。
而且刚才都司说的王大洪,他记得,不就是下午唤醒的那个鬼大娘的儿子吗?她说王大洪是他的儿子,是当地的猎队头子,被都司要求领路猎熊。
怎么此时都司反倒朝那只人熊喊王大洪了,莫非王大洪是那只人熊?
人熊被都司吼了一声后,竟慢慢趴在了地上,一道身影从熊背上缓缓显现。
唐渝说的那个熊背上的鬼化实了!
此人身着灰色麻衣,头戴顶棉毡帽,面部线条坚毅硬朗,双颊间蓄着络腮胡,眼睛炯炯有神,腰带上挂匕首和弓,脚踩双布鞋,双腿跨在熊身两侧。
大眼一看,威风凛凛,骑在熊背上,犹如传说中的熊骑兵。
他看着都司,张嘴说话了。
李道年本以为是针尖对麦芒,将是一场气势汹汹的对峙,没想到那人却语气委婉,轻声道:
“张都司,非要猎熊吗?”
四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人的话音分明是人熊的声音!
难道刚才人熊说话都是因为这个鬼吗?
李道年在脑中极速思考着,这鬼和熊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鬼附身到了熊身上,是因为这样才让熊学会了人说话和动作吗?
“呵~”都司轻嗤一声:“玉牌在此,皇命不敢违!”
说着,这名张都司从内衬里掏出枚玉牌,几人撇眼一看,只见这玉牌雕着五爪金龙,一看就非同一般。
“此事关乎皇家事宜,非我小小都司可做主张的,我八百弟兄在此,若不按时交差,都要人头落地!”
熊背上的王大洪低垂着头,轻声道:“可张都司可知?熊在我们水井村意义非凡,曾保佑救助过我们祖上,从此我们世世代代与山中熊和平相处。”
“哦?”张都司细眯起眼睛,怀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道年听在耳里,仔细琢磨着双方的话语,看样子是起了分歧。
王大洪作为猎户头子,不愿杀山中熊,而受了皇命的张都司却步步紧逼,双方就这样产生了争执。
张都司继续道:“我不管你们村中习俗,我们八百弟兄个个是条鲜活生命,背后都有家庭,有的老兵明年过后就要归乡,此事关乎重大,非你我能决断的,你若再加阻拦,那就是断我们八百人生路!”
熊背上的王大洪看了眼张都司,又扫了眼围堵众人的黑熊们,深深叹了口气。
“时间紧迫,我不再与你争执,你若再加扰乱,休怪我们刀弓无眼,熊保佑你们祖上,那我们就把村子全屠戮了,你是要山里的那些畜生,还是要村里的百姓,自己权衡!”
张都司下了最后的通牒。
王大洪听后,望了眼苍天,雨落在脸上,顺着眼泪滑落,他悲愤道:
“张都司,你人在京城,应该知道天下动向,现在国已不国,我们平头百姓也深受折磨……前些年洋人那帮畜生烧杀抢掠,逼迫朝廷签了什么狗屁条约,逼得我们百姓也赋税加重,民不聊生……”
“前些日子,村里就来了些穿洋装的人,说来考察农业,带来了好些新奇东西,村里的年轻人们在讨论新学堂,新军……我自小用刀弓打猎长大,又听说世界上出现了什么新式火枪,世道全都变了……”
说到这里,熊背上的王大洪早已泪眼婆娑,用尽全身力气呐喊道:
“你看呐!我们国家就像这天一样,早已风雨飘摇!”
王大洪呐喊后,所有熊仿佛收到命令一般,齐齐朝着苍天怒吼,然后挪着利爪向几人涌来!
看着王大洪做出最后选择,张都司向着雷雨交加的夜空大喊道:“弟兄们,列阵!”
“列阵!”
“呼!呼!”士兵们的呐喊声从山中、村中齐齐响起。
然后,唐渝看到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幕,四面八方无数士兵拿着腰刀,缀着红缨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边跑边化实,地面如同地震般有节奏的震动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八百士兵在都司的命令下,竟悉数化实!
潮水般的士兵,震天响的呐喊声响彻山谷,都司旁围来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并逐渐形成了一面人盾。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身处漩涡中心的李道年大喊道:“快跑!”
四人撒丫子就往旁边跑去,路上不断撞击到士兵的甲胄和凉帽,抬眼望去,这场景极其震慑人心。
身边飞速掠过士兵,远处的山坡上有黑熊不断下山,所有黑压压的身影都往村子中心聚去。
等跑出了两百米远,李道年气喘吁吁地回头,发现双方阵型已列成,熊墙和人墙逐渐靠近,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轰隆!轰隆!”闪电趁势破空而下,给这震撼的一幕增添惊心动魄的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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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的!”李道年气喘吁吁道。
“我靠!我靠!”郭阳连连惊叹。
唐渝大口喘着气,任由发丝上的雨水滑落到嘴里。
这场面实在太惊人了,成百上千的人和熊对峙成阵,而且还不断有熊和人从山上冲下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人的呐喊,熊的嚎叫!
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但和眼前的一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是声光电的立体全面震撼。
张都司的大喊传到几人耳边:“弟兄们!人熊都杀!随我冲锋!”
与此同时,王大洪与座下的熊一同怒吼,几十只黑熊拍着地与士兵开始对撞。
“啊!”
“吼!”
一时间人的惨叫和熊的怒吼一同交织起来。
熊把人给拍飞,人把熊的头给砍掉,几个士兵一齐把黑熊的四肢钉在地上,几只黑熊一同撕咬着士兵。
第一次冲撞后,阵型溃散,场面乱作一团,士兵和黑熊胡乱撕咬砍杀,一时间血流成河,顺着雨水淌到李道年他们脚边。
远远望去,王大洪那只黑熊最勇猛,黑熊立身子,一掌拍飞冲来的士兵,王大洪在座上一挥刀,一颗清兵头颅便飞向高空,溅出血液。
“噗呲!噗呲!”不断有清兵被斩首,断臂,鲜血和嚎叫一同从身上涌出来。
张都司也愈战愈勇,带着几个士兵将一只黑熊大卸八块,又拔出箭囊中的箭插进了另一只黑熊的眼睛。
那只黑熊瞎了后,痛嚎起来,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什么东西都咬,乱挥中将都司拍倒在地,一口咬上了他的脚踝。
“啊!”都司惨叫一声,一刀砍向黑熊面门,刀刃深深嵌进头骨中,将脑子劈成了两半,黑熊挣扎两下倒地暴毙了。
趔趄着腿,张都司站起身,甩掉刀上的血迹,大喊道:“弟兄们,杀!”
“杀!”
“杀!”所有战斗的清兵一齐大喊道。
“杀死朝廷狗!”王大洪也回应道,所有熊都怒吼着,战斗更加激烈了。
李道年几人怔在原地,远远看着战况,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出胜负。
“小心!”唐渝突然大喊。
李道年一个侧身,肌肉记忆般躲开了清兵砍过来的一刀。
“你妈的!”李道年抖掉剑身上的水,“铛!”一声和清兵的刀砍到一起,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两人弹开。
这些清兵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鬼魂,只听见都司的命令,抱着生前的执念,不顾一切地冲锋。
李道年听见了张都司的话“人和熊都杀!”,这是对王大洪不配合的报复,他威胁要屠了村子,杀了所有人和熊。
“你他妈瞎了!杀熊去啊!”李道年大喊着再次和清兵的刀砍在了一起,“叮——”一阵金铁交鸣之音,震的几人耳膜疼。
“我靠!”李道年被震的手腕疼,借着电光,看见星期五被刀砍的卷起了刃。
他当时为了猎鬼,故意给剑边镶的银,银比铁软,相撞起来更容易损毁。
听到李道年的话,那清兵根本不回答,只杀红了眼一样,再次砍了过来,他一侧身堪堪躲过,顺势一脚把清兵踢翻,拿着剑朝他头颅一扫,一颗带着凉帽的头就飞了出去。
可是没了头他好像还能活动一样,身体肌肉记忆般乱挥着手里的剑,只是从断头处慢慢消散着。
“需要烟!”李道年呐喊:“这些鬼消失的太慢了,必须借助烟!”
唐渝立马领会,当初在水塔上斩死高蕾的时候就在她身旁点了四根香,烟可以让死去的鬼更快消散。
郭阳也跟着李道年猎过几次鬼,自然知道其中道理,要是这些鬼迟迟不散,那必然占据上风,现在熊和鬼都杀红了眼,见东西就杀,最好杀个两败俱伤,不然任何一方赢后都会将矛头指向他们。
现在熊和清兵都是敌人!
但如果抓好机会,能在双方大战中得到一分生机。
唐渝焦急地望向四周,寻找着什么东西能点燃,现在下的雨太大了,一切都湿漉漉的,没什么东西能烧着。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座房子旁的木头堆,应该是当初建房遗留下的建筑材料,这些木头披着塑料布,应该没被淋湿。
“李道年!”唐渝给他指明方向。
正在挥剑的李道年瞥了一眼,答道:“好!唐渝,我包里有火机和蜡烛,还有瓶茅台,把火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