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心里盘算,不能再翻山越岭了。队里种不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一定得利用好莳弄好。他准备明天就动手,把集体户大院都翻起来种上苞米……
他正看着蘑菇崴子屯儿周围起起伏伏,苍茫秀丽的群山。柳子富说卡巴裆沟有地精,米永刚说山有山精,水有水怪。纵贯蘑菇崴子屯儿的母猪河的确很怪,没有来龙没有去脉,可是河水不枯不漫,看似一湾死水却不腐不臭。她是一个谜……
榛柴岗子是蘑菇崴子屯儿东侧第一道低矮的山丘,也是母猪河的东限。由于人们的砍伐,上面几乎没有高大乔木,都是低矮的灌木。上面榛柴棵子很多,榛子却又小又瘦。也有刺嫩芽,多数都被本村妇女就近采了去。唯其出彩儿的,是榛柴岗子脚下临近母猪河边的柳蒿芽,特别鲜嫩好吃。不过这里也遍布着危险的大酱缸。
华子背着采药篓,走下榛柴岗子,道路北边就是大蘑菇伞东岗子,小路南边就是生产队的香瓜园。
华子往瓜园地那边看了一眼,不禁咬牙暗骂。
瓜菜地里,有二三十个二线妇女在里面插架杆儿。会计康荣和那蔡香萍正在瓜窝棚前一边嘻嘻哈哈说笑,一边挑选架杆。
这种活儿在米永刚当队长的时候,只有李看瓜等三个老头儿一天就完活儿。现在康荣占领了这片瓜菜园子,二三十名妇女已经晃晃悠悠干了七天了。
华子认识的,有蔡香萍、田淑云、孙信仁老婆、康立芹、曲惠勤母女,却没看见李清华。
李清华的妇女队长被康富撤掉,至今没人接任,康荣俨然成了二线妇女的领导……
这么磨蹭糊弄下去,二线妇女的工分儿不能少了,可是今年的香瓜就别指望吃到嘴里了。
米雪晴和柳大妞姐妹很奇怪,偌大的集体户大院,华子连他最喜欢的黄瓜西红柿都没种。他把大院都打成大垄,种上了苞米。
华子拿着《三字经批注》,看着她们俩学习:“二妞,回去把你家院子也翻起来,都种苞米!”
柳二妞:“那为啥呀。我家根本没有猪鸡啥的。”
华子:“哼哼,你大舅康富当队长。耕地就种上一半,还不知道啥收成。交公粮都不够。我看来年大伙儿吃啥?”
米雪晴:“我爸也这么说的。家里院子也都种苞米。可是我家那么多人,院子又小。还得挨饿。”
柳大妞:“不会吧。我长这么大,家里虽然穷却从来没挨饿。”
华子说:“我是饿怕了。十几岁就挨饿要饭、抢饭。直到在省医院实习还是半饱。我吃饱的第一顿就是刚到蘑菇崴子屯儿那天,一口气造了仨大饼子!”
米雪晴:“所以你下决心不离开蘑菇崴子屯儿了。”
华子:“我还发誓,这辈子绝不让自己再挨饿!就是将来有了老婆孩子,也绝不让他们挨饿!备战备荒为人民。备战我没那能耐,我得备荒。”
几个人一边给院子里的苞米苗松土,一边聊着生产对立的荒唐事。忽然间院门外传来一片鬼哭狼嚎的哭叫声!
随着哭叫声越来越近,康小春、康小皮抬着康荣长进了院子。
华子停下锄头怒斥道:“你们他妈干什么?滚出去!”
康小春:“华子大夫,快救人呐!”
在他们后面,田淑云你、蔡香萍,赵老妖、孙信仁老婆等二三十个,有的互相搀扶,有的跌跌撞撞涌进了集体户大院……
华子怒骂:“王八蛋,踩坏我的苞米苗我弄死你们!到底咋回事!”
田淑云呻吟着:“华子,你别发脾气。快救救姐姐吧。我们上榛柴岗子砍架杆儿,康会计和蔡香萍不知怎么碰掉了马蜂窝。一下子惹祸了……”
华子一翻眼睛:“活你妈该!一天到晚在瓜菜园子扯犊子混工分儿,你们以为别人不知道?都他妈滚出去,老子不治!”
康小春:“我表姐是大队大夫,我们找她。”
华子:“大妞姐,带着你的这些患者去大队卫生所。集体户只有学习室,不是医院,赶紧走人!”
柳青青很为难,别的两颊通红:“花子兄弟,被马蜂蛰了得消毒拔刺,肥皂水清洗,还得上蜂毒膏。这都是你当时教我的的呀……”
华子:“都听明白没有,回家自己清洗拔刺去,没人伺候你们!”
田淑云:“华子,姐姐可没得罪你。蜂子蜇得轻微,拔刺清洗还行。我们几个离那蜂窝近,铺天盖地的,姐实在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