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正院西厢左耳房里众人都不当值,劳累了一整个白日,月刚挂上枝头,红柳等人就已睡沉了。
秦青竹平躺在床上,抬眼从窗外望去,正好看见高挂在天幕的那轮明月。
膝盖上隐隐约约传来的酸痛,正在提醒她刚刚那场莫名其妙的罚跪。
入夜时分,太太派人来唤她,待到了正房,只张妈妈从里屋转出来,让她在屏风外跪下,多的便一个字都没有了。
跪了一个时辰,又有小丫鬟来通知她可以走了,便让她回来了。
整个过程,没一个人和她说过一多余的句话。就连一向待她有三分慈心的张妈妈都不曾理她一理。
正屋里的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就似她不存在一般。
这,是太太生气了。且还是她惹的!
秦青竹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目光里已是有了些坚定。
其实太太这人脾气真的很好,她虽因出身名门,自带了些骄纵傲气,可心底很善良,待下人也体恤,府里众仆役没有一个不念太太的好的。
当年遭逢惨事,若非遇到佥事王大人和太太,只怕她秦青竹早已不在人世了,更难这般安安稳稳活到今日。
受人大恩,自是要舍命相酬的。
可王大人位高权重,出身高贵,偶尔跟着太太出门参宴吃席的素梅也回来说,王大人如今已升至山西按察使司的按察副使,更是没有她这样的小人物报恩的机会。
但向太太报恩的机会曾经近在眼前,她却退缩了……
大爷房里的人收得多,遣的也不少,来来往往,人心浮动。
但随着大爷年岁增长,东跨院那边这么纷乱不堪,太太若想给大爷说一位娴淑的正妻,不肃一肃风气是不行的。
可太太患有头风症,忧虑过多便会头疼欲裂,寝食难安,她虽有心亲自插手干预,却是有心无力。
可除了她,就算是派张妈妈这等老仆去镇守东跨院,怕是也镇不住大爷,更有可能惹得他不喜,越发去外面胡闹。于是斟酌再三,太太选中了青竹。
这些年来,太太怜惜青竹,青竹感激太太,主仆二人十分相得。
尤其是青竹从不参与丫鬟们之间的纷争,行为举止间自带一股疏朗之气,太太便很有几分信心青竹能把她那混账儿子的后院理好。
且太太心里琢磨着,青竹有过那种遭遇,细观之,隐隐有些心灰意冷之态,就算放权给她,也是不怕的。
加之她当年伤得那般重,虽这些年也算养好了,可淑清堂的大夫也说过,日后怕是不好生养。把她给了大郎,也算是日后有靠。
且若是抬举其他人,权柄握惯了,只怕是等主子奶奶进了门也不舍得放权,到时东跨院怕是要上演一出妻妾相斗,家宅不宁。
陈大太太想得很好,可谁知,青竹竟然不愿意。
一个丫鬟,竟然不愿意给陈家大爷做妾!
太太仿佛被一闷棍打晕了头。实在是这些年,青竹对太太可说是言听计从,从未说过一个不字。头一遭,就是不愿意给她儿子做妾。
虽说太太常骂自己的儿子是个混账,可心底里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好的,虽说是不定性了些,可有几个爷们儿不这样呢?
这秦青竹不识好歹竟敢瞧不上自己儿子,顿时气恼了太太,又想到近来给大郎说的几个媒都没成,更是愈发羞恼,本来已经拿着二等丫鬟份例的青竹一下子被撸到底,被派去扫花园了。
这一扫,就是两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