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瘪了瘪嘴,暗骂了句“色批”,翻个身扯了扯被子就准备睡了。可才闭眼不过几刻,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青竹翻回身,陈肃昇已怒气冲冲走进来,三两下蹬了靴子,剐了外衣,掀开被子就躺了进来。
青竹瞪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她恍惚地想着,怎么会在大爷身上看到了忍气吞声这几个字呢?
陈肃昇被青竹一双清澈干净的杏眼看得有些心虚,没好气得哼了一声,佯怒般翻过身去不理她。
当然,他是准备要走的,他陈大爷府内府外多少红颜知己,哪一处去了不是好言好语地哄着他开心,哪里非要来听这个疯妇的胡言乱语。
他跨出屋门前还打算冷她个把月,让她知道一点做人妾室的本分,可他推开门,先是被守在门外的小丫鬟绊了一跤,他正想发火,余光又扫见后院里其他屋子的门窗都隐隐约约透出了探视的目光……
陈肃昇心道,此刻他若真的扬长而去,后院里那群女的怕是立马就要给青竹好看……许是今晚的夜风吹得人格外舒服,也许是他到底没真想当众给青竹没脸,便又扭头回来了。
可对于这种同床异梦的滋味,两人都是第一次体验,滋味太不好受了。尤其是陈肃昇刚出营门还没碰荤腥,且还是头一遭当柳下惠,有美在侧却要视若无睹,那一缕缕的女儿香悠悠荡荡地飘来,简直折磨地他好几次都恨不得立即把青竹就地正法了。好容易熬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
天一亮,青竹虽然昨夜也睡得不好,但习惯使然她到点就醒了。见耳房还静悄悄的,想来露珠人小瞌睡大,定是还睡的正香,便悄悄起身穿戴整齐,又出门打了水回来,刚进屋,便见露珠慌慌张张从耳房出来,手上麻利地把一根簪子插进头顶。
“慌什么呢,大爷还没醒呢。”青竹将热水递给她,两人先兑了些热水洗漱了,她这才走进里屋摇醒了陈肃昇,又让露珠去取大爷的早食。
青竹昨晚便见识了陈大爷的伙食之丰盛,今早的体会更甚,露珠提回来的早食满满当当铺了一桌子,蒸的、煎的、炸的、煮的,青竹腹诽莫不是在养猪。
青竹伺候陈铺昇用完早食,再趁着他回金麟堂换衣的功夫随便垫了些吃的,这才跟着他往正院给大太太请安去了。
从东跨院往正院去,要沿着回廊路过一小段儿内墙,这墙一边是东跨院往正院去的回廊,另一边是花园内的小游廊,墙体嵌着透花木窗,花园内的草木花树隐隐绰绰从木窗的镂空处透过来,很有江南婉约之美。
两人行至此,青竹下意识地透过木窗看了一眼花园内,恰瞥到有片衣角扫过,忽而福至心灵,放缓了脚步开口问道:“大爷考虑好了要留下哪几位姐姐了吗?要放出去的姐姐们,伺候大爷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爷怎么着也得多给些体己,她们回家后日子也好过些。”
陈肃昇冷笑一声,心想猫哭耗子假慈悲,也懒得理她这出贼喊捉贼的把戏,不耐烦道:“赶紧的,别让太太等久了。旁的空心你少操。”
青竹瞥见花园内顿住的人影,低头无声地轻笑了一声,应了一声:“好嘞,自然是都听大爷的。”
陈肃昇只觉得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匆匆而过,留下花园内的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如遭雷劈。
“姨奶奶,大爷是要放……”小丫鬟抖着唇,面露恐慌地看着自家主子,她自卖身进府就是伺候姨奶奶的,若是姨奶奶被放了,那她怎么办……
“别胡说!大爷怎么可能这般心狠……”陈肃昇的小妾疏影缓缓扶着小丫鬟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心中慌乱极了。
她生得美貌,家中又贫穷,爹娘一早就打算将她卖给富户做小妾的。当初她在花灯节上被大爷看中,不仅她爹娘高兴地欢天喜地的,她自个儿也极满意。毕竟大爷生地高大威猛,俊朗不凡,又出身尊贵,比个她爹娘说的那些肥头大耳的富户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刚进府时,她很得大爷欢心,大爷还特意给自己改了名,又把她娘家兄弟都安排到铺子里干活儿。她爹娘在村中族中都很是扬眉吐气。可没过多久,大爷的院里又来了清浅,又来了小李氏……
她如今早已失宠,一年到头见不到大爷几回,可大爷大方,逢年过节给的赏赐也不少,她只盼着大爷哪时能回头再想起她,却不曾想竟等来了这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