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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今日的特殊情况,朱翊钧打算和郑妃把话摊开了说,让她知道当前局势究竟如何,免得她始终心怀侥幸。
一番分析之后,朱翊钧道:“总之就是这样,如果朕与务实之间始终保持默契,那就是君臣相济、大明中兴,而他也不会过于恋权,将来总有一日会去南疆。但如果朕与他没了默契,双方闹将起来,别说一定会让我们君臣都失了体面,即便是南方糜烂几省,那也不是不可能。”
郑妃还真是今日才知道高务实在南疆的实际实力,不过她相信皇帝对这些信息的掌握没有问题,至少偏差不会太大,毕竟锦衣卫不是吃干饭的。
那也就是说,高务实在南疆培植势力的同时又小心翼翼不去插手大明南方军务,为的是向皇帝证明自己没有针对中原的野心,但却有足够给大明造成“天倾一方”的能力,以此来和皇帝达成某种默契。
毫无疑问,做这种事非常危险,因为皇帝的实力仍然碾压南疆。不过郑妃马上想到,高务实的实力不止这些。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道:“以臣妾想来,高阁老在军中威望极高,若真是南方有事,这九边大军虽然不至于不听调遣,但恐怕……”
“朕日前曾和他商议西北军务。”朱翊钧平静地道:“他不打算亲自领兵去了。”
“哦?”郑妃略微意外,沉吟道:“他这也是故意做给皇上看的吧,就是为了表明他不打算继续提高自己在九边的威望?”
“一部分原因的确如此,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马上要继任首辅,也不便离京了。”朱翊钧道:“不过无论如何,他做出了他的姿态,朕不能毫无反应,所以今日王家屏和梁梦龙再次提出致仕回乡之后,朕已经允了。”
其实这话并不尽然,朱翊钧批准他俩辞职还有其他考虑,不过他不打算解释那么细。
郑妃总觉得有些不妥,甚至表现得有些焦躁起来,虽然明知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道:“皇上,恕臣妾放肆,如今有皇上在,高阁老或许并无不轨之心,但他这份忠诚能否延续至……延续至太子身上?”
朱翊钧没有开口,郑妃干脆继续道:“经此一事,臣妾已经知道常洵必然无缘大宝,按理说实在没有必要继续牵涉至此,但兹事体大……”
这确实不是一般人敢说的话,因为这话的潜台词无疑是说“皇上您活不过高阁老”,正常人听了这种话都难免生气,何况是皇帝?
不过朱翊钧虽然的确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但他早已被高务实影响到十分现实主义了,自然知道这种前景是大概率事件,因此虽然皱眉,却不否定,更没有炸毛。
他淡淡地道:“若将来真有那一日,务实还没打算去南疆而朕就先走一步了,那朕就让常灏尊务实为亚父。”
“皇上!”郑妃大吃一惊:“此事万万不可,如果真是这样,天下就再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那你想要朕如何?杀了他,然后背负擅杀功臣之恶名,同时再让半壁江山陷入战火烽烟?”朱翊钧冷冷地道:“朕这二十多年苦心孤诣,好不容易才让天下人都承认大明中兴之伟业成于朕手,结果朕却又亲手将之摧毁?”
郑妃大急,道:“皇上,话不是这样说的,中兴之名固然重要,但岂能重于祖宗基业?”
“所以你以为当前最要紧的事是什么?”朱翊钧忽然抑制不住怒气,盯着她道:“朕告诉你,最要紧的是朕不能有事!朕不是世庙,朕不祈求什么长生不老天地同寿,但朕至少要活到太子成年!只要做到这一点,务实就一定会是我大明忠心不二的臣属,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郑妃默然。她知道皇帝的意思,只要将来太子继位时已经成年,那就不需要有人摄政,而大明的首辅并非真正的宰相,是不可能绕开皇帝行使大权的。没有皇帝的朱批,首辅的票拟本身毫无用处,而皇帝则甚至有权直接罢免首辅。
诚然,高务实功冠当朝,威望甚着,按照惯例来说,即便皇帝也不能轻易做出这样的事来,否则必然激起朝中不满。可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继位不久便罢免顾命老臣这样的戏码在中国已经上演了无数次,再多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见怪不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