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灿烂的火海自万众一者的前方爆发,密集的爆裂声与火星从光焰里绽放。
耐萨尼尔只挡住了一部分的孢子,在他进行防御的同时,已有更多的孢子落在了万众一者那庞大的躯体上。
猩红的孢子一旦接触到黄金装甲,便迅速扎根其中,开始了它们疯狂的侵蚀。
这些坚固的金属即便充盈着以太,但在孢子所携带的魔鬼之力面前依旧变得脆弱不堪,血肉们像是饥饿的野兽,尽情地撕咬、吞噬着黄金装甲的每一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加快了流速,孢子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膨胀,最终化作一枚枚沉重的肉瘤。
此时,原本光滑的金属表面也变得斑驳不堪,布满了裂纹和破损,这些裂纹仿佛是邪恶力量的触角,它们逐渐蔓延开来,侵入了装甲的深处,血肉们紧随其后,它们逐层穿透了装甲的保护,如同潮水般涌入了万众一者的体内。
帕尔默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他强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全面运转起了自身的秘能,他呼唤着风暴,可这一次风暴的回应变得迟缓了许多。
多方力量的大混战下,整个空域充盈满了以太乱流,这意味着,帕尔默需要付出比以往更多的以太、精力,才能在这混沌的能量场内,编织出属于自己的秩序。
帕尔默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紧绷,他调动着体内的每一丝力量,秘能高速运转,燃烧着体内每一丝的以太。
刹那的刹那中,帕尔默通过炼金矩阵与秘源达成联系,他以消耗以太为代价,奢求着改变现实的奇迹。
秘源将奇迹赋予。
最开始的几秒里,帕尔默的身边只是掠过一缕缕微风,仿佛是自然的轻声低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逐渐变大,犹如女人那平稳深沉的低吟,渐渐地转为铿锵有力的怒吼。
狂风骤起,卷起漫天的尘埃和碎片,形成了一道道旋风,将那些坠落的孢子强行扭转了轨迹。
它们原本向着万众一者疯狂袭去的方向,此刻却被狂风无情地吹回,重新朝着王权之柱的方向飞去。
耐萨尼尔回头看了帕尔默的一眼,燃烧的强光下,他的脸庞一片漆黑,但帕尔默觉得,他应该是认可地对自己点头了。
但是……即便帕尔默吹开了这些致命的孢子,但它们很大一部分,已经在万众一者的装甲上生根发芽了。
连续的爆炸声从下方传来,连带着万众一者也摇晃了几下,疯长的血肉侵蚀掉了一层层厚厚的装甲,将那些巨大的管道与线缆纷纷咬断,如同断裂的肠子般,坠落了下去,摔在大地上,溅起一片烟尘。
以太的传输就此中断,数支正酝酿着以太的炮口也随之垂落了下去,漆黑的炮管中,那汇聚的致命强光也随之熄灭了下去。
“你们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帕尔默朝着艾伯特大吼,将希望寄托在这些林立的身影上。
“真是疯了。”
帕尔默突然又在心底低语着,到头来,自己还是要求助于这些魔鬼们的造物,更不要说,这些魔鬼们的造物,居然就是秩序局的至高意志。
真他妈见大鬼了,合计自己、自己家、这么多人、这么多年都在给魔鬼打工吗?
帕尔默努力不让自己去思考这件事,一旦思考起这些,他的思绪就完全被这些胡思乱想撑爆,别说是继续作战了,就连移动都做不到,只能像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抱头痛哭。
仅仅是思考了一两秒的时间,帕尔默都已经回忆到自己的入职手续了,怀疑自己该不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稀里糊涂地签了血契吧!
“办法?你想要什么办法?”
艾伯特依旧是那副自在的笑意,他好像完全不担心万众一者的存活,亦或是这场纷争的胜利归属……也有可能,是这混蛋信心十足,他相信,当万众一者出现在战场上时,一切的混乱都将拥有绝对的定数。
“抱歉啊,帕尔默,作为此世祸恶,万众一者就像吞渊之喉一样,它其实不具备什么强大的战斗力。”
艾伯特说着跺了跺脚,就连他们脚下的地面也是金色的,“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靠外置大型装甲这种事,为万众一者添加一定的战力。”
帕尔默捂着自己仍在流血的手臂,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对于守垒者来讲,幻听是一件很难的事。
沉重的轰隆声又一次地从万众一者的下方响起,这次异常倒不是来自血肉的侵蚀,而是万众一者主动打开了下方的一块块盖板,紧接着,它如同轰炸机般,向着下方的血色大地投射起了炮弹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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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数的炸弹插在柔软、血肉化的大地上,犹如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远远地窥探了一眼,帕尔默怀疑万众一者把整个升华炉芯的弹药库存都拉了过来。
只是令帕尔默觉得奇怪的是,这些炸弹并未引爆……
轰鸣的爆炸截断了帕尔默的想法,一重重爆炸掀起连续的热浪,将大地创伤的千疮百孔,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其中涌出,还能模糊地看见诸多血肉造物的身影。
爆炸声仍在继续。
血肉造物们被炸的粉碎,大地也在这连续的爆炸下,一寸寸地凹陷了下去,万众一者则继续投放着炸弹,如同一艘快要沉没的大船,尽其所能地卸下重物。
震耳欲聋的轰鸣令每个人都快要失去听力,反复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则如地震般席卷着周遭的一切,燃烧的火光汇聚成了一团,拔地而起。
不待火光与烟尘散去,只见大地上硬生生被万众一者轰炸出了一道垂直深坑,紧接着,最后一枚巨型炸弹出舱,沿着垂直深坑坠向黑暗深处。
帕尔默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沉闷悠远的爆炸声从地底深处传来,连带着周遭的大地也震动了起来,扬起尘埃。
漆黑的垂直深坑内,没有任何火光,有的只是一抹纯粹的黑暗,直到十几秒后,才有一股浓烟从其中升起。
浓烟沿着垂直深坑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所到之处,血肉化的大地纷纷干涸开裂了起来,就连血肉造物们也在痛苦的挣扎中破碎成了苍白的齑粉,似乎这股浓烟是死神的吐息,足以夺走一切的生命。
帕尔默咽了咽口水,转过头看向了艾伯特,只见艾伯特微笑地说道,“真理修士会帮了很大的忙,他们不止把库存的衰败之疫都交给了我们,还加班加点新造了一批。”
想要突破魔鬼们的层层封锁,摧毁王权之柱,击碎凝浆之国的核心心脏,显然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但把目标放在打击血河延伸上,一切就简单了许多。
万众一者或许没有强大的战力,但它足够聪明,远比许多人都要聪明。
凝浆之国覆盖后的大地,不过是一块比较厚的血肉罢了,刚刚的连续爆炸,就像反复穿刺的匕首,只是为了开辟一条足够深的隧道,而后将装满衰败之疫的巨型炸弹投送其中。
此刻,一场可怖的灾难正在地底爆发,海量的衰败之疫犹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携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随着血河一并横冲直撞。
它沿着交叉密布的暗河通道间肆虐,其传播速度之快,宛如病毒般迅速扩散,无法遏制。
衰败之疫所过之处,猩红的颜色变得更深邃暗沉,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原本奔腾不息的血流此刻则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变得迟缓而沉重。
河面上激荡的波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连带着其中涌动的以太也一并被抹除干净。
仅存的魔鬼之力仍在进行一定程度的挣扎,令血河时不时地沸腾翻滚。
但哪怕它具备强大的生命力,在这极致的衰败之力面前,仍遭到了一定的压制,而那些随着激流而来的哲人石,也在衰败之疫的影响下逐一破裂。
晶莹的表面破裂出诸多的裂纹,而后整体彻底破碎成细腻的颗粒,其中束缚的灵魂得到了完全的解脱,升腾着、消失于血河之中。
整个区域的血河都陷入了短暂的瘫痪之中,它们失去了活力与生机,变得如同一条条死寂的沟渠。
与此同时,王权之柱所处的王域范围内,衰败之疫的引爆如同制造了一片坏死的区域,强行阻断了恐戮之王与凝浆之国的联系。
王座之上,恐戮之王的力量一滞,接着,隐隐有了向下衰弱的征兆,别西卜则攥紧了双拳,神色扭曲。
只凭这些衰败之疫,还不足以摧毁凝浆之国,最多只是王权之柱与外界强行隔离开,暂时阻止了恐戮之王的受冕仪式,只要撑过一段时间,血河便会消耗掉那庞大的衰败之疫,重新连通整座凝浆之国。
高空上,万众一者距离王权之柱也越来越近了,进行完轰炸后,它开始了自我净化,凡是被血肉瘟疫污染的装备,都被其一一舍弃,就连下方的装甲也粘连着血肉瘟疫,一并坠落下大地。
就像一头巨鲸反复撞击着巨浪,将身上的藤壶强行剥离。
也是随着万众一者的缓缓前进,它身上的黄金装甲变得越来越少,直至暴露出了它那原本丑陋狰狞的躯骸,如同一只腐烂的鲸鱼。
伯洛戈站在倾斜的决斗场上,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幕,见衰败之疫隔绝了王权之柱与凝浆之国的联系时,伯洛戈激动的甚至想振臂高呼,但下一秒,他又猛地想起万众一者的本质,以及秩序局的真相,内心被迷茫与寒意填满不知所措。
“利维坦……”
伯洛戈低声念叨着,冥冥之中,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作为债务人的自己能加入秩序局,又为什么锡林的炼金矩阵会植入给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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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为什么都有了完美的解答,彻骨的寒意在伯洛戈的心间弥漫。
好在,伯洛戈没有沉沦下去,而是打起精神,握起剑斧,朝着王座大步走去。
无论如何,万众一者的降临,确实减轻了伯洛戈与锡林的压力,令这场凡人向魔鬼发起的战争,有了那么一丝胜算的可能。
“还要继续打吗?伯洛戈。”
玛门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拦路的无言者们也纷纷停下了动作,让开了道路,玛门站在尽头处,破碎的面容早已修复,神情冷漠地看着自己。
“不然呢?”
剑斧在伯洛戈手中交错,发出极具威胁性的声响。
“也就是说……你要继续为利维坦而战,为这个虚假的秩序局而战?”
说到后面,玛门忍不住地冷笑了起来,“真是令人意外啊,谁能想象到,站在人类对抗魔鬼一线的力量,其背后也只是另一头魔鬼罢了。”
玛门尖锐地嘲笑道,“至始至终,这都不是人类的反抗,而是魔鬼与魔鬼的纷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