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拆台容易搭台难,方才还立在那儿的擂台以及解说台,这会儿已经被拆得影儿都没了。
此时,这堂口的大院儿中,以及院子四周的各个屋内,已是摆满了桌椅;那碗筷、酒具、还有一些凉菜小吃,也已陆陆续续上了桌。
很显然,这就到了绿林好汉们喜闻乐见的请客吃饭环节了。
“赛后聚餐”嘛,这也是孙黄二人自己最喜欢的环节之一,尤其是在他俩自己不用掏钱请客的前提下。
因为在筹备阶段准备得很充分,所以事到临头,“工作人员”们也都很靠谱——哪些人,在什么时候,干什么,可说是井井有条。
如何快速拆掉擂台,快速布置酒席会场,搬东西时从哪儿进打哪儿出,把观众们安置在哪里等候等等,这些都是事先要开会交代好的,且现场还要有几个负责人来协调指挥。
假如没有这种周到的安排,只是拟个大概的计划然后临时看着办,那这顿饭别说午时了,到未时都不一定吃得上。
到时候这帮从早上饿到现在、看完了打架又没事儿干的绿林好汉们,在混乱的场地里干等着,还不得闹起来?
正是因为预见到了这点,所以双谐不单是比赛筹备得妥当,从比赛转到吃饭的这个环节……也筹备得很细致。
总之,下酒的凉菜儿和酒先上了,这帮货也就安分了。
毕竟都是出来混的绿林同道嘛,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吹吹牛逼,大多数人都是乐意的。
至于新“龙头”是谁,两碗黄汤下肚后,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位置本来也轮不到他们,他们就是来凑凑热闹而已,这段日子在广州也呆够了,今日来个一醉方休,明儿该去哪儿去哪儿得了。
就连双谐也没预料到,这“龙头杯”结合这“赛后酒”的效果,出奇得好……至少比以往叔父辈们选完人之后胜利者只宴请自己派系的人的氛围好很多。
一来呢,这人有“见面之情”;哪怕是平时关系不怎么好的两个人,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真见着面了,也得客气客气,再一来二去多聊两句,说不定就会发现其实也没啥说不开的,按孙哥常用的讲法,这叫“都是误会”。
二来呢,这回因为不是“选举制”,而是“比赛制”,所以这结果的争议就比较小;正所谓“武无第二”嘛,选出来的你可以说黑幕,然后根据你的理解举一举二举三……举出一百来个理由证明另外一个没选上的人更合适。但比武就没啥好说的了,大家都是手上过,你说谁谁应该赢,但因为他运气不好、分组不佳、跟别人拼个同归于尽了之类的,那他也怨不得谁啊,有些比赛,还有人进过几十次决赛,十次里八次拿亚军的呢,跟谁说理去?
简而言之,这顿酒,大伙儿喝得还挺欢。
后续那热菜上来了,气氛就更热烈了,已经有不少相谈甚欢者,开始就地拜把子了。
当然你要说谁最高兴,那肯定是鱼头标。
他本来只是一个龙门帮的中层头目,主要负责龙门帮势力范围内各种水路上的买卖,虽说从辈分上来讲,鱼头标还是大啲和阿仂的前辈,但财力和人手方面他肯定是不如大啲和阿仂这两人的。
谁能想到,如今他一步登天,一朝就当上了中原绿林道龙头。
而其手下悍将飞鸡,既是龙门帮第一金牌打手,又是龙头杯冠军,更不用说前些日子飞鸡还亲自手刃了“杀死前龙头的凶手”师爷苏。
在场的人里,见风使舵的也不少,就这场酒席开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不少人趁势拜在了鱼头标门下。
这么说吧,这顿酒还没喝完,鱼头标的队伍就壮大了三倍不止,已是把大啲和阿仂都给比了下去。
看这个趋势,接下来那“龙门帮帮主”之位,他也很有机会了。
不过,事情当然不会这么顺利……
在酒席进行了数个小时后,约申时初刻,大门那儿,忽然就闯进来一队人。
这群人一现身,院儿里的绿林好汉们酒都醒了大半。
因为这群人……是官差。
带头的两人,列位应该也都猜到了,一个是李崇达,一个是柏逐龙。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那群官差,除了把守住大门外,还抬了具尸体进来。
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见过河里捞起来的尸体啊,一般来说在,这种死了几天后的浮尸,因为体内气体膨胀,再加上河里的各种物质附着在身上,味道会很大。
而邓天林的这具尸体,显然是没做过什么防腐和去味处理的,这会儿抬进来,光是那味儿,就让好多人把刚吃完的给吐地上了。
“二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此刻,站出来跟李崇达和柏捕头讲话的人,是鱼头标。
因为现在的他,已是龙头,这阵仗,理应是他出面交涉。
“嗯。”李崇达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冲身旁的柏逐龙使了个眼色,吟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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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逐龙闻声,当即回身两步,用腰间佩刀的刀鞘将盖在死尸上的布角挑起,继而轻巧地掀开了整块布。
您想啊,这没掀开时味儿已经很大了,掀开还得了?当时就又有好些个人没忍住,哗啦啦又是吐了一片。
而这时,李崇达才开口道:“今天早上,本官发现肥邓没来看比武,我觉得蹊跷,便带人前去他家里查看,结果发现他那屋已好几日没人住过了。”他不紧不慢地停顿了一下,并将视线缓缓移到了数米外的一张桌子那儿,停留在了大啲的身上,再道,“我们四下打听,并从街坊邻居那里得知,三天前的傍晚……有个双臂绑着矫木(大啲骨折还没好)的人,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混混去拜访过邓天林,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他这话刚说完,唰唰唰……全场几百双眼睛就全都盯住了大啲。
大啲倒也不怂,因为他真没干啥呀,因此,他立马就站起身来:“咩啊?都看着我干嘛?”他说着,就瞪住李崇达,“你想诬赖我杀了邓伯?”
“你没杀?”李崇达可一点都不激动,他只是很平静的,用一种介于疑问和反问之间的口气问道。
“我呸!”大啲现在拍不了桌子,也只能喷口水了,“你少血口喷人!我那天是去见过邓伯,但我带人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
“哼……”这一瞬,李崇达还没接话呢,坐在另一桌上的阿仂就发出一声冷笑。
他的笑声不算太响,但在这相对肃静的情景下,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大啲。
“妈的……你笑你老母啊?”大啲这人啊,确是有点容易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