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田先生,名字是他自己讲出来的,我并没有问他‘是不是富田五郎’,我只问了他是谁,他自己说他是‘富田五郎’,然后我就问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他说就前不久,如果这样你都能说他不是五郎的话,那难道你是想说……前些日子有另一个同样是十八九岁、也同样名叫富田五郎的年轻人,正好也死了那里吗?”隼人既然要骗人,逻辑上疑已经理得很顺了,尽管这些逻辑都是建立神棍式瞎掰的基础上的,“亦或者,你觉得一个人都死了,还要冒充别人吗?但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只是普通幽灵,不是什么邪灵,幽灵可不像人,他们是不会说谎的。”
“嘁……”富田胜雄听到这儿,已不打算再演了,他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直接面露恶相,并高声言道,“说了那么多,也非是你的一面之词,这样就想蒙混过关……你把我富田胜雄当傻瓜吗!”
他这句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已经是吼骂。
所以那些早已屋子四面待命的家丁恶奴们一听,也是立刻心领神会,纷纷拉开了这间和室两侧的拉门,一拥而入,把坐地上的隼人、孙亦谐、黄东来三人给包围了起来。
“富田先生……”这回,换黄东来开口了,“这是何意啊?”
“何意?哼……”富田胜雄冷笑,“你们这几个骗子,串通起来编了一套谎话,就想来这里骗钱?我看你们怕不是连山都没进去过吧?还说什么满是妖怪的神社里见到了五郎的幽灵,谁会信啊!”
富田胜雄这一句讲完,孙亦谐登时神情一变,他那以“小人之心度其他小人之腹”的本能如警报一样他脑中响了起来。
这一刻,孙哥从富田胜雄那神态语气中,强烈地感觉到:对方对“他们仨并没有神社里见过富田五郎的幽灵”这件事极有把握,而这种一口咬定、甚至有点因他们的扯澹而愤怒的状态,已不是“凭自己的智慧揭破了谎话”或“纯粹想赖账”的人应有的表现,更像是“本来就知道真相”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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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亦谐猜的也确实没错,富田五郎的失踪背后,其真正的黑手就是富田胜雄。
富田家目前的当家是富田胜雄的哥哥,这位当家过去有过好几个孩子,但都夭折了,到如今就剩五郎这么一个儿子,除了五郎之外,富田家的下一代便都是富田胜雄这个二叔和另一位三叔的子女了。
那三叔的孩子大多年幼,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而富田胜雄的孩子则有好几个都已成年,比五郎的年纪还大,那要是某天五郎不了,谁家里的话语权大,一目了然啊。
因此,对于五郎这个再过一两年就要成年的侄子,富田胜雄早已是欲除之而后快。
以前当家身体尚且硬朗的时候,富田胜雄还不敢乱来,但半年前当家染上了肺病,此后就一直卧病床,眼瞅着哥哥这半年来病情不见好转,身体还越来越差,富田胜雄便觉得时机到了;万一他哥哪天嗝屁,把家主之位传给了五郎,到时候再动手只会更困难、更显眼。
于是,数日前,富田胜雄找了个节骨眼儿,把他那侄子五郎骗到山里,从背后偷袭将其杀害,然后把尸体直接就抛入了山谷,回来后他又买通了一个村民,事先备好了一段“目击到五郎黄昏时独自进了山”的目击证词,以作不时之需。
当晚五郎彻夜未归,富田家里自也有不少着急的人,但富田胜雄用“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了,还能丢了不成?说不定是跟哪家的姑娘偷偷睡一块儿了”这类说辞,跟家里的其他长辈以及他那卧病床的哥哥各种斡旋,把调查拖延了好几天。
几天后,才有人问出了那所谓“独自进山”的情报……
刚好,这时隼人途径八重乡,他给村里的酒馆老板塞了点钱,让老板帮他放放口风,留意下乡里有没有什么阴阳师能接的委托。
富田家的老人们一听说有个阴阳师镇上,就去找富田胜雄商量,能不能雇这位法师去查查五郎的事儿,因为他们怀疑五郎可能是被那个“传说中的神社”里的妖怪给勾去了。
富田胜雄一寻思:都这么些天了,且不说扔进山谷的尸体本就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估计现也已被野兽啃完了,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而且我都没往那方面误导,这帮老家伙仅凭一句“黄昏时独自进山”的说辞就自己往神神怪怪的路子上去想,这是好事啊。
就这样,富田胜雄顺着富田家一众长辈的意思,派人去把隼人请回宅邸,真把隼人当“阴阳师大人”那样好生接待了一番,还开了个颇高的价钱,委托隼人去神社走一趟。
当然了,干这事儿的同时富田家也没少村里大肆宣传他们“为了全体村民的利益”是如何破的。
本来呢,今天富田胜雄只要把尾款结了,再把隼人的说法照单全收,转达给家里的长辈们,这事儿也就算完了,即便家中还有人怀疑他,这凭据的又能说啥?
但富田胜雄这人吧……不仅是坏,格局还小,他连这笔尾款的钱也想省了,能不给就不给;因为按他的想法,富田家的钱,不久后等于就都是他的钱了,这花着多心疼啊?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因为他不想掏一笔他本来就该掏的钱,去打发掉眼前这三个“骗子”,他这事儿……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