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
身后有了人,即便自己手上的牌打完了,他们也会再呈上好几十个牌堆吧?
这跟自己一个人拼搏,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的。
没有后顾之忧,只需要粉碎面前的一切敌人。
然后……
徐小受思维至此,蓦地一僵。
然后,是什么呢?
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成为一颗真正的棋子?
满身凉意突然自灵魂层面渗出,徐小受一时间寒气透体。
他想到了自己在古籍空间中站出来之时所坚定了的信念。
“为了自由!”
而如若选择妥协的话,还是为了自由么?
……
“你错了。”
蒙面人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徐小受面色有了剧烈变化,才出声干扰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但是,人,并非是孤独的动物。”
“一个人的路,就算走得再笔直,那也永远是不完整的。”
“此刻,我在你身边。”
“于你而言,我是天、是伞、是不可抗拒之力。”
“但对我来说,你现在真没有什么价值,属于可有可无的棋子。”
“很残酷,对吧?”
蒙面人一笑,再道:“但换个角度呢?”
“工具!”
“在你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我,便是你的工具,利用好就行了,想那么多作甚?”
“人类之所以会进步,便是不断在利用工具。”
“石器、火器、灵器……”
“肉身、意志、灵元……”
“哪一步的成长、进化,不是在利用所谓的‘工具’?”
“万物可以是工具,人也是万物,没有比草木花石高贵上几分,为何他,就不能被利用呢?”
“又为何……”
蒙面人话锋一凛,直刺灵魂深处:“你拿起名剑的时候可以心无旁骛,以人为剑,便开始患得患失了?”
徐小受感觉脑子嗡一下的像是被剑意给刺透了,疼得他背脊一躬,抱头蜷起。
说书人有些惊诧。
“悠着点,悠着点……”
他满目担忧的看着小闻明。
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啊,不能这么暴力!
蒙面人却不以为意,手往旁侧一伸,张开了四指。
“哈?”
岑乔夫看着面前的手愣住,什么意思?
“我的葫芦。”蒙面人翻白眼道。
“噢噢。”
岑乔夫这才反应了过来,埋怨了一句:“真是的,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自己随身带么?”
说着,他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葫芦掏了出来,“啪”一下拍到了蒙面人的手上。
……
徐小受说不出话来了。
蒙面人的剑意太强。
仅仅只是几句话,他感觉灵魂都裂开了。
可是……
妥协?
徐小受真的办不到!
他坚持的自己、自由,如若信念都崩塌了,还谈何继续一路走下去?
蒙面人的话是有他的理由。
但放在自己身上,不现实!
也无法感同身受!
“唉。”
一声低叹回荡于虚空。
蒙面人伸手贴住了自己的脖子,往上一扯,便是将面罩掀到了鼻子之上。
徐小受神情陡然一震。
“感知”传来的画面之中,对方那脖子处一大块伤疤,不正是自己在灵藏阁中看到的雕刻男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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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是那日遭遇红狗之时,邋遢大叔身上的特有标志?
这……
同一个人?
徐小受思绪突然乱了。
蒙面人的下颚线十分硬朗,但是胡子拉碴的,还有凝固的血痂,简直遭乱不堪到了极致境界。
他一抹嘴,便是将先前喷吐的血迹给摸开,随即屈指弹开了葫芦塞。
空气中突然氤出了一股烈酒的味道。
很浓。
很刺鼻。
徐小受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给呛醒了几分。
“少年人总是容易钻牛角尖呢!”
蒙面人拿着酒葫芦对准了嘴,刚想要仰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但还是再补充一句吧。”
他放下手,仰头看到了天空。
“白窟,是什么颜色的?”
一侧二人不由抬头。
徐小受同样也从灵魂刺痛中微微恢复了神智,一昂首。
“绯红……”
三人同时呢喃。
白窟世界没有日月,但天色,一直都是绯红的。
“是啊,绯红。”
蒙面人一叹气:“所以,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黑白的,又哪有什么绝对呢?”
“是非、善恶、光明与黑暗、大地与苍穹……”
“这些都不过是人赋予事物的词汇,谈何所谓的绝对?”
“既如此,那么,妥协和自由,便真的对立么?”
徐小受脑海啪一下感觉有雷霆炸响,思路都被劈开了。
这番话,很熟悉。
正是先前自己对守夜讲过的。
但是,彼时被用来搪塞守夜的内容,从蒙面人的口中说出来,竟多了另一重味道?
“呵!”
蒙面人摇头轻笑一声。
“白窟破了有圣神大陆,圣神大陆破了,便真的是世界尽头么?”
“不尽然吧!”
他沉吟了下,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用主观去定义了世界,却要用被主观定义了的世界对立,来要求自己,可笑吗?”
“可笑!”
“妥协和自由,本就不是相互掣肘的一组词汇。”
“他仅仅就是你主观意识的一个选择罢了。”
“仅仅只是一个‘选择’!”
“严重点,也不过是‘抉择’!”
“怎么看,源自你自己……”
“言尽于此。”
看着目中涌现出无尽迷茫的闻明,蒙面人闭口不言了。
他再度抹了一把嘴,将唇上干燥的死皮也搓尽了一把,端着酒葫芦一仰头。
空间破碎,风声凛凛,掀得其一生黑袍沙沙作响。
“自由,谁不向往呢?”
喉结一滚。
“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