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鸟居伫立在庭院的外口,石板铺成的小径蜿蜒着一直通往更深处的主建筑,小径的两旁种植着苔藓和矮竹,幽静的氛围便被这些植被困在了这里。
今晚的天气很晴朗,大抵是因为之前极光和强风的缘故,月光也洒在了这座日式的庭院里,那座日式的木屋顶的红漆被照得略微发亮,象征海洋和山峦的砂石和石头组成的枯山水被钉耙犁出了波浪的痕迹,水池中流水潺潺,偶尔飘过几枚樱花树坠下的花瓣。
当月光被风吹过的薄云偶然盖住的时候,日式庭院陷入了昏暗之中,而在那鸟居之下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清独疏冷的人影。
她穿过了鸟居,踏着石板的小径,在风吹过矮竹飒飒的宁静之中踏进了枯山水里,流动的水池中满溢的惊鹿发出翻转的清脆响声,那人经过时随手折了一条开得最烂漫的樱花枝握在手里走向木屋屋檐下的縁侧,从樱花枝上散落的花瓣落在枯山水的砂面里染着几抹沁人心脾的红。
人影停在了屋檐下的縁侧前,廊上白天被仆工擦拭的干净发亮的木地板上呈放着一个托盘,上面从枣、茶釜、水指到风炉一应俱全,更是有着一杯早已经泡好的热茶呈在那里升腾着淡淡的白色水蒸气。而似乎是担心她不喜欢喝茶,一旁也放上了一瓶十四代·龙月的清酒。
她只是多看了这个托盘一眼,就掠了过去,穿过木屋的縁侧走进了里屋内,少时后,她折返回来,手上多抓了一些绷带和瓶瓶罐罐的东西,坐在了托盘旁,撕掉了半边本就褴褛的衣服,此时的月光正好也出来了,照亮了她身上那灰败撕裂的外伤,对应着其他完好的胴体部分,那受伤的左肩到右侧腹的一片简直就像是质感低劣的草纸一般,仿佛风一吹就会斑驳剥落。
她将瓶瓶罐罐依次打开,在小碟中调匀了几种不知成分的粉末,最后洒在了那灰败破败的半身上,也没见到起了多大的效果,就随意地将绷带穿过腋下缠绕在了匀称美丽的上身,最后咬开了黄色小药瓶的盖子,把里面正常人一个月量的止疼药倒进了一旁的杯子里,侧身倒满一杯十四代·龙月,顺手从一旁放置的樱花枝上捻了两朵花瓣丢进里面,纤细的尾指轻轻搅拌几圈,混着酒水粼粼的月光仰起脖颈一口倒进了嘴里。
在做完一切后,她放下了酒杯,坐在屋檐下安静地看着庭院中月光下的枯山水,直到水池中的惊鹿再次翻转竹筒发出清脆的响声后,她才忽然开口说道,
“所以,你究竟是想过来喝一杯,还是就站在那里继续等待着一个绝佳的动手时机?”
她的话音落下了,庭院又恢复了宁静,乌云飘过遮挡月光,等间隙后的昏暗过去再度复明时,她背后那屋子的深处才慢慢出现了一个身披黑羽织的身影,他的双手笼在袖子里,身形壮阔但却透露着一股迟暮与智者的气息,月光洒在那脸上的一隅,照出了那张如恶鬼般似哭似笑的公卿面具。
“美人疗伤,春光乍泄,虽说此等美景配合此时东京的椿意更有一番风味,可作为男儿,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现身总会引起误会和非议。”公卿面具后的声音带有沧桑感与特有的隔层面具后的沉闷,让人觉得心里有些不适。
“春光乍泄也得偶露给值得的人品鉴,如果你是从我的正面走出来,或许你的那张面具就该像是庭院里的樱花一样落到地上,或者池里了。”林弦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即使语气和内容都很随性,像是他们所聊的都是不值一提的玩笑事情。
可背后的王将却知道,这句话是认真的,这个女人如果说要翻脸,那么一定是不死不休。他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所谓人性劣根中的色欲,去得罪一个在生物领域范畴内凌驾于他,在思想和行动的领域内与他几乎同一高度的可怕人物。
“今晚的东京格外热闹。”王将手中乌黑的手杖轻轻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了中空的回音。
“东京什么时候不热闹?燃起的烈火从来都不缺那一抔热油的劲头,只要猛鬼众和蛇岐八家一日活跃在舞台上,这座城市就永远不会缺少舞台。”白色绷带缠绕着裸露出的半侧胴体,遮掩着下面灰败的伤势,她斜斜地坐在屋檐下的木廊上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端起新一杯的清酒背对着王将,毫无对大敌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