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语气像是在商量,也是,他若真想杀她,恐怕不会跟自己说这么多,于是便点点头。
见她如此配合,男人松开了手,她立刻退到一边,审视着他,这人这么冷的天居然穿得这般单薄,他竟能不声不响地躲过守卫的耳目潜入府中,想来功夫一定不凡,看他这打扮,她不禁想起方才路上撞见的赶路人,似乎也是一身黑衣一匹黑马,于是恍然大悟,“你……你是方才在街上冲撞我们车驾的那人?”
"沈小姐真是慧眼如炬。"男人调侃的笑声传来。
男人这声音和语气有些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于是警惕地看着他。"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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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吗?”男子虽蒙着面,但那双黑夜中如狼一般敏锐的眸子却异常惹人注目,他一步步走近沈惜辞。
"你干什么,我真要叫人了!"沈惜辞往后退去。
“好啊,在下刚从贵府出来,也不介意再进去做一次客。”他欺身向前,依旧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
沈惜辞一直退,退到墙角,再也退不动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一时手足无措,“我们是不是见过?”
“嗯?”
“我听你的声音有几分熟悉,总觉得我曾经在哪里听过,可又想不起来。"
“也不知该说沈小姐记性好还是在下当真有些许特别,能在沈小姐脑海里那么一丝印象。”男人扯下面巾,露出全脸,嘴角玩味的笑意还未消散,似是故人般问候道,“沈小姐,别来无恙啊!”
待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沈惜辞不禁大吃一惊:"是你?"沈惜辞张了张嘴想叫,忽然发现没记住他的名字。
“在下褚远野!”
“你没死?”沈惜辞记得之前沈峰他们说过,穆述在东临台杀了好多人,还以为他也在其中。
褚远野挑眉:"沈小姐真是心狠,当初在下是错劫了你的马车,如今也受到了惩罚,怎么就这么想我死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惜辞摇了摇头,“只不过我以为你当初已经死在东临台了。”
褚远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死的都成了枯骨,没死的自然被罚去北境戍边了。”
“北境里上都那么远,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褚远野并不打算多说,只是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逼到角落的少女,弱弱小小的一个,揶揄道,“怎么快一年一点儿个都没长?”一时间在陇州初次见她的场景涌入脑海,他不禁细细打量起她来。
“你……”沈惜辞伸手推他,却推不动。
“力气也没长,当初踢我的劲儿去哪儿了?”褚远野这才退开几步,给她喘息的空间,“说起来我们虽只见过寥寥数次,可每次见面都是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情景下,也不知下一次见面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若是你行事光明磊落,又何至于此。”沈惜辞没好气地说。
“有些事情也并不单单是光明磊落四个字能够解释得通的,沈小姐自小锦衣玉食,自是不懂人间苦楚,像我们这样的人,不争不抢怕是早就死在路边任人啖食了。”褚远野淡然一笑,说完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沈惜辞脑海回想着他那句话——像我们这样的人,不争不抢怕是早就死在路边任人啖食了。她记得书里没有褚远野这个名字的记载。不过书中有一段写着康盛二十六年春,陇州官员腐败,民不聊生,陇州山匪便自发起义,纷纷推举褚玉案为首领,短短三个月内起义军就发展壮大到数千人的规模,其中越来越多的流民开始加入其中。消息传到上都引来天子震怒,穆述派人围剿,可几度失利。于是他们派人将山匪困于山中,断粮断水。与此同时放出消息,说朝廷想要招纳山匪归顺,只要他们请人出山谈判,便立刻收兵,还会给能人异士封官。
后来在历经两个月的对峙之后,山中已经有人支撑不住,褚玉案在同伴的劝说下只得只身下山和朝廷谈判,可谁知被人出卖,朝廷早已布下伏兵在等待他,最后他没等到援军,也只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起义军乱作一团,最终被全部歼灭。褚远野也是陇州的,难道......玉案是他的字?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褚玉案!”
本来已经打马走出很远的褚远野闻言,顿时勒住缰绳,回过身来,眼里有些不可置信,他的字只有身边熟悉之人知晓,沈惜辞怎么会知道?
看他的反应,沈惜辞更确定自己的猜测,果然,褚玉案就是褚远野。
褚远野去而折返,随即又跳下马,缓缓逼近沈惜辞,"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因为......"沈惜辞紧张地不停吞咽唾沫,"好久之前我只是无意间听你的同伴提起过。"
“有吗?”褚远野不相信。
这么久远的事他应该记不住吧?随意胡诌一下糊弄过去应该不成问题,沈惜辞暗暗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她点头如捣鼓,"嗯!”
“哪一次?”没曾想褚远野还是不肯放过她,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方才也是下意识想确认下,没想到却被他抓了把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糊弄,“第一次在陇州你劫我们的车队时……吧!”
这人本该在康盛二十六年死在陇州起义中了,眼下却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忽然间有种不真实感,沈惜辞微微叹了口气,如今也未曾想因为他一次劫掠了她的马车,导致陇州刺史为了讨好沈峰直接将他发配充军,倒是歪打正着地使他躲过了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