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沉若真记仇,就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了。
“你们初来落渊宫时,我还不是魔尊。”许然挥走了身旁的灵鸟,“你走之前,我也没有在魔域说一不二的能力。”
裴墨沉稍愣了一下:“那你是什么时候……”
许然平静地望着他:“你们来的那天,我才手刃了上任魔尊。但我当时的状态你应该也知道,并不足以让我坐稳尊主的位置。”
裴墨沉点点头,初见许然时,对方气势极盛,但自己能察觉到他内里亏空,魔气紊乱。因此,对方未曾出现的那几日,他心中还剩了忧虑。
“我并非有意瞒你,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毕竟事关一族存亡。”
裴墨沉静了片刻,语气有些疑惑:“落渊宫鱼龙混杂,你当时为何要分出心神护住我们?”
石面粗糙尖锐,硌得许然有些不舒服,他仰着头看见天上月,似乎比魔域的要明亮几分。
若是不是因为裴墨沉,他或许也会出手帮一下天衍宗那群青涩单纯的外门弟子,但绝不会尽心尽力。
他不嗜杀,但擅于权衡利弊,为了肃清魔域、稳固地位,他手下亡魂众多。其中有些或许罪不至死,但他选择了最快速、最节省心力的方式。
他望着那双雾灰色眸中清澈潋滟的光芒,竟忍不住开口:“我没有狠辣嗜血,生性暴戾。”
是今夜殿中那御兽宗宗主说的话,裴墨沉一怔,不知为何,听见落渊宫宫主说怕自己再也不理他的时候,觉得对方是在刻意捉弄。
此刻听见这句话,却觉得对方好像真的有点委屈。明明对方的语气很平静。
“我知道的。”裴墨沉顿了一下,补充道,“他乱说话。”
好生涩的安慰。
“第一天的血池,我在你身后。”许然轻声开口,“我觉得你很合眼缘,想送你回家。”
裴墨沉动了动手指,蹭到储物戒:“血池那次也是你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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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然颔首:“瞒了你这么久,对不起。”
裴墨沉抿唇:“我说过不怪你,你也不用道歉。”
许然稍稍歪头,半扎的发梢也随之一晃,问道:“真的不生气?”
“本来有一点。”裴墨沉坦然,“可你那些日子对我的照拂并无一丝作伪,即便未曾言明身份,但也没有编造瞎话骗我。”
裴墨沉试探着扯了一下他的袖口,见他没有抗拒,两根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脉。
春日微凉的晚风吹皱一旁池子平静的水面。
许然呼吸乱了一瞬,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裴墨沉的指尖冰凉,碰着他的脉搏,像将化未化的冰。
裴墨沉认真探过他的身体情况,才道:“而且,你那时候压力很大吧?还受着伤。”
裴墨沉弯了一下唇,语气稍有柔软:“这样想,就没办法生气了。”
他越是这样,许然就越是心虚,他忍不住开口:“其实——”
“墨沉!诶……许宫主?”一个白衣长衫的天衍宗长老风风火火御剑而来,发现被巨石遮挡了身形的许然,满脸疑惑。
……其实我还有事情瞒你。这句话又被咽回去。
许然皱着眉看向来人。
那长老潇洒的一甩长发,笑吟吟冲裴墨沉道:“墨沉,我与你秦师叔一同研究了新的符咒,你快随我过去,把能用的都带上,进了秘境遇到危险及时扔。”
许然靠着巨石,仰头看天。
“许宫主怎么在此处?”那长老问道。
如今人族对魔族诸多防备,在裴墨沉恢复修为之前,许然并不打算在其他人面前与他走得太近,刚准备随口敷衍,裴墨沉却已经开了口。
“师伯,我与许宫主有旧,便请他在此一叙。”
那长老倒也没在意,只是毫不客气地拉了裴墨沉上剑:“时辰不早了,宫主也快回去歇着吧。”
许然和剑上站着的裴墨沉对上视线,见对方启唇,他只笑了笑,足尖轻点,离开了此地。
裴墨沉有些迷茫。
他本来是想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