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起来,才开得房门,只见夜来那个人,提着桶洗脸水进来,教武松洗了脸,又取漱口水漱了口。又有一个剃头待诏来,给武松剃了头,绾个髻子,裹了巾帻。再有一个人,拿个盒子进来,取出菜蔬下饭,一大碗肉汤,一大碗饭。
武松想道:“管你打什么算盘,饭先吃在我肚里。”武松刚吃罢饭,紧跟着便是一盏茶送来。这番周到无比,比起武松在家里还要舒服。
到第三日,依旧又是如此送饭送酒。武松那日吃罢早饭,出院来闲走,也无人阻拦。只见那些囚徒有担水的,劈柴的,做杂工的,都在晴日头里晒着。正是六月底的炎天,无处去躲那热。
武松倒背着手,问道:“你们为何顶着日头做工,等凉快了再做不好?”
众囚徒都笑起来,回道:“好汉,你自不知,我们在这里做活,就已经是人间天上了,哪里还敢嫌热。我们都是送了人情打点过的,那些没人情的,锁在憋闷大牢里,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
武松听罢,去天王堂前后转了一遭,就纸炉边一个青石墩上坐了一会,便回房里来,只见那个人又拿酒和肉来。
武松忍耐不住,按定盒子问那人道:“你是何人指使?为何拿酒食给我吃?”
“小人前日已禀都头说了,是管营相公家里体己人。”
“我且问你,每日送的酒食,是谁让你那来请我?”
“是管营相公家里的小管营让我送来给都头吃。”
“我是个犯罪的人,又没有半点好处到管营相公那里,他为何送东西与我吃?”
“小人哪里知道,都是小管营吩咐,让小人连送三个月再说话。”
“真是作怪!难不成是养猪,将我养得肥了,再来杀我?这个鸟闷葫芦,教我如何猜得?这酒食不明,我吃不安稳,你只跟我说,那小管营是什么人?”
“前日都头刚来时,厅上立的那个用白手帕包头的便是小管营。”
“是吊着胳膊在管营相公身边的那个人?”
“正是老管营相公的儿子。”
“杀威棒要打我时,也是他说情么?”
“正是小管营对他父亲说了,因此都头不曾挨打。”
武松心道:“真是蹊跷,我是清河县人氏,现在阳谷县住,他是孟州人,自来素不相识,为何这般看待我?皮裤套毛裤,一定有缘故。不是皮裤太薄,就是毛裤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