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除夕夜

鬼见愁说:“这对子送给一人最合适。”

“谁?”人们问。

“大灰狼呗!”不开壶张升升抢着答。

转眼间到了“喜辞旧岁,笑迎新春”年三十。家家张灯结彩,贴对联、搭旺火、收拾贡品,迎接祖宗,烧香烧纸,以最高礼遇恭敬各路神仙。这一天是人们最虔诚、最隆重、最庄严、最肃穆的时刻,只有这样,才能感天动地,才能确保来年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除夕夜是古文秀最难熬又无法躲避的长夜,平时常来串门子的都在自家陪着老婆孩子熬年守岁包饺子,享受天伦之乐。只有他形单影只、孤苦伶仃、灰锅冷灶、倍感凄凉,没挂灯笼、没搭旺火、没放鞭炮、没有一丝欢乐,只有任凤鸣来看过他,“秀才,烦劳您,明天一早去老爷庙收布施,这不,庙门鈅匙俺刚从苟书记那儿取来了,您拿着吧,开门关门方便。另外还有一事相求,您抽空儿给元宵节写一篇起龙祭文,村里像您这样有文化懂礼数的再没有了,这就叫能者多劳啊!拜托了!”

古文秀被任凤鸣奉承的心里舒服,瘦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多瓣菊花,开心地说:“大会长的吩咐,敢不从命!放心吧,举手之劳尔!”

人凤鸣一躬到地;“谢谢,俺这里先给您拜个早年吧!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古文秀还礼道:“发财,发财,你也发财!”

人凤鸣兴高采烈地走了,再也无人光顾这间小屋。古文秀又陷入孤单寂寞,漫漫长夜。他不会做饭,连煮山药蛋都不懂的洗净了泥沙再入锅,更不会捏饺子。要不是下午二善人、不开壶帮忙,恐怕明早连饺子都吃不成。李煌挖苦他,“别人过初一十五,你过初二十六,总是晚一天哩!”想到这儿不由长叹一声“奈之何!”抬手关了灯,摸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逝去的爹娘,想起失去的一切,不由低声吟唱曰:“嗟乎!曾几何时,英俊少年,潇洒风流,熟稔否?‘关关之雎,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春梦难回首。到今日,青丝变白发,日暮风烛,俱晚矣,别无所求。尝人间冷暖,堪前途无度,凄凉如斯,涕泪交流。呜呼,呜呼!吾命真苦!”吟到此,古文秀潸然泪下,用被子蒙住头,呜咽起来。

除夕夜,一群年轻人聚在村委会看电视,春节联欢晚会的精彩节目吸引着他们的视线,相声风趣幽默,让观众忍俊不禁;小品逗得人们捧腹大笑;“超生游击队”引出很多话题。任巧巧低声问田迎春:“迎春姐,你看那两口子,怀里抱着、背上背着,肚里怀着,东躲西藏的,图啥哩?”

田迎春说:“这是教育人们少生优生,像那样,不得活活累死!”

任巧巧说:“娘噢,这么多孩子,吵也吵死了,累也累死了!”

弥勒佛刘和接过话茬儿说:“俺这人不怕吵,不怕累,赶明儿个,让俺老婆生一大群孩子,俺就大虎二虎三虎四虎五虎六虎……排着叫。”

巧巧白了刘和一眼,脸红红的撅起小嘴呛白道:“不害臊,啥也敢说!”

这时,高广、卜元拜访过几家军烈属、五保户刚进门,就听到刘和那不着四六的玩笑话,高广从背后狠狠地弹了刘和一个脑瓜蹦儿:“弥勒佛!胡说八道,该打!”

刘和笑着作揖打躬道:“开个玩笑嘛,俺是想着来着,可孩子他娘还在丈母娘那儿吃奶哩!”

曹小海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任巧巧说:“这家伙早就有心上人了,就是不知道人家是啥态度。”

刘和急忙说:“打住!别自找不痛快!俺这德信,谁能看上俺哩!”

曹小海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当俺们都是傻子,看不出你那点小九九来?”

刘和说:“俺恐怕是小炉匠的挑子——一头热啊,哪像你小海与梅梅情投意合。”

一直和小海厮守在一起的江梅梅脸上挂不住了,她猛地擂了刘和一拳说:“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俺们还八字没见一撇呢!”

此时鬼见愁突然闯进屋来问:“俺巧巧在吗?”

巧巧马上站起来说:“在哩!爹,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