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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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守英的一千块,如雪中送炭,解决了巴家燃眉之急。本来嫌郝守英年龄偏大的花芹菜,见了那一沓票子,儿子乐意,也就没的说了。

巴林把租赁的三间房子,腾出两间,收拾干净,粉刷一新,缝了两套新被褥,打了一对马蹄箱,炕上铺了新油布,摆了一张小炕桌,总算按要求把新房安顿好了。请古文秀看了个黄道吉日,按照郝守英的吩咐,邀了一伙自己的和郝守英的朋友,喜事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这是打春后一个少有的好天气,风和日丽,暖气融融,一群老年人在关帝庙前那个“点将台”上向阳聊天,一辆擦洗干净贴着大红囍字的小轿车在爆竹声中,缓缓行进在昂首镇大街上,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巴耳根、郝守英肩并肩坐在小轿内,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娶媳妇的来了!拦住了,看看新郎新娘般配不?怎么着也得给支烟给块糖吧!”乡俗如此淳朴,谁不想凑个热闹?巴耳根掏出香烟向乡亲们散发,郝守英把水果糖扔给向他开玩笑的人们。

郝守英今天打扮的十分抢眼,一身大红,喷着香水,满脸脂粉,唇红齿白,一头烫发,波浪翻卷。虽然容光焕发,却难掩岁月留下的痕迹。她身边的巴耳根打扮的更加突出,一身灰色西装,不打领带,不穿衬衣,脖子全露着,不伦不类,不洋不中,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虽然按照郝守英的设计,蓄了两撇八字胡子,却掩盖不住正值当年的青春活力。

点将台上一群人在评头论足,有说般配的,有摇头叹息的,古文秀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命运使然,各有气数也!”

李煌瞄了古文秀一眼说:“谁把醋撒了,俺怎闻着有股酸味呢?”

古文秀白了李煌一眼说:“俺觉着有人用刀子伤人哩,原来是刀子嘴损俺哩!俺的躲着点哩!”

妖艳的小面包也来凑热闹,她迈着风摆柳似的步子,趋之车前,目不转睛地瞅着郝守英,扑哧一笑,挤眉弄眼地说:“哟!妹子今天真漂亮!年纪轻轻的,活得那么舒心,那么自在,怎和巴耳根黏糊到一块儿去了?改天你给俺好好说道说道,俺就不明白,你图他啥哩?大概是那玩意儿跟心吧?嘻嘻……”

郝守英的笑脸一下子拉长了,她明白小面包这是在拿她寻开心哩,往日争风吃醋的老对手,今日短兵相接,她真想唾小面包一脸浓痰。但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她把满腔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把脸扭到一边,不再搭理小面包的挑衅。小面包得寸进尺,招呼着街上的行人们:“快来看呐!这才是天仙配呢!”

巴耳根心里的火一窜一窜的,“娘的,你这千人骑万人压的骚货,在这儿显摆啥哩!”他把嘴里抽着的半截烟头狠狠摁在小面包扒在车窗口的手背上。

“哎哟!”疼的小面包抱着手乱跳,“你个挨千刀的,暗算俺哩!瞧,烫起燎泡了!”郝守英转怒为喜,笑得咯咯的说:“活该!”

不开壶抱着女儿也来套近乎:“宁宁,问你新婶子要糖吃!”宁宁看着郝守英说:“不是婶子,是奶奶!”郝守英十分尴尬,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把几粒糖蛋儿塞到孩子手里。掐了开车的杨九如一把说:“快走吧!”杨九如嘻嘻一笑,一踏油门儿,车尾喷出一股黑烟,把还没发泄够的小面包呛得大声咳嗽。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小车停在插着红旗的巴家大门口,在人们的戏谑声中,一对新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时近中午,郝守英在新房里重新捯饬了一番,司仪大全人任凤鸣高喊:“新婚典礼马上开始,请新郎新娘!”在一伙青年人的胁迫下,巴耳根把郝守英搂搂到肩膀上,站在大庭广众面前,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围了一圈儿,嘁嘁喳喳、指指点点、挤眉弄眼、说三道四。三亚亚伸出小拇指唾唾沫,口里不停地“哑哑”着摇头。显然,他是不满意脑门上已显皱纹的新嫂子,花芹菜慌忙把三亚亚拉到一边,向他做着数钱的动作,摊开双手,表示无奈,伸出大拇指,表示欢迎,三亚亚才不再吵闹了。

大全人开始赞礼,“好男好女好亲朋,巴家迎来有福人,郎才女貌成双对,红红火火过光景!”他本来想多说几句祝福的喜庆话,烘托一下气氛,可面对郝守英,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只好干咳了一声,郑重宣布:“典礼开始,请主婚人巴林两口子上坐!”

“慢来,慢来!”十一官甄惠挤出人群狎笑着,指着洞房门上的对联说:“请两位新人先念念这幅喜联儿!”郝守英与巴耳根都是半文盲,识字不多,但知道那上面没有正经话,巴耳根说:“俺球大的字不识一升,它们认得俺,俺认不得它们哩!”

古秀才平时对对联而颇感兴趣,想看看究竟是副什么联儿,走近前一看没好意思念出声来,抿着嘴笑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对联是杨九如、甄惠编写的,明为调侃,实带挖苦。上联是“半夜睡觉发迷糊,不知怀中是谁,是娘?是子?是娘子。”下联是“五更鸡叫才明白,原来同枕是你,是夫,是妻,是夫妻。”横批是“熟地遇新犁”。郝守英心里自然清楚那些老相好们都在发醋劲儿,这些对巴耳根犹如对牛弹琴,毫无伤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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