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好在刘恕愿意下辛苦,他说:“二浪不干,俺干吧。可惜那么好一片果树,白白瞎了一年。”卜元说:“便宜事尽让他干了,春天死乞白赖硬挑好的要,现在又死乞白赖的不干了,这是人干的事吗?”还是李连玉不愿意和金家人闹僵了,劝卜元:“既然刘恕愿意,顺水人情的事,何必招惹二浪呢?”卜元只好把那片果树转包给刘恕了。
勤快的刘恕,硬是一锹一锹地把偌大一片果园深翻了一遍,把各种杂草连根儿抖了起来,光晒干的草根儿就够半年做饭燃用。他把园地整成畦子,施足肥料,饱饱地灌了两水。真是人勤地不懒,那片果树很快有了起色,秋后叶落,枝头突起疙疙瘩瘩的苞蕾。刘恕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树干,黝黑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纹。“乖乖,明年就看你们的了!”
经过种种风雨,葫芦洼的稻子在高广、田迎春他们的精心呵护下,获得成功。亩产五百斤不成问题。只有任丑丑的那片稻子缺苗断垄,秋后返青,出穗太晚,收成不好。任丑丑说:“俺这叫花钱买教训,自找的麻烦!”
有播种才有收获,曹拴牛不仅喜获丰收,而且得到一个知书达理、勤劳善良的儿媳妇。曹小海、江梅梅在打谷场上举行了简单而热烈的婚礼,曹拴牛望着那小山似的粮垛子,感慨地说:“俺老曹赶上好时候了!从前一个生产队几十户人家抱不成团儿,俺算琢磨透了,那时候农民负担太重,各种任务,各种摊派,都从生产队里要,上边要,下边要,队干部背着社员捞便宜,社员们明着暗着小偷小摸,人均三百斤毛粮,一个工分红两毛钱,那真是‘爹亲娘亲,别动俺那一斤,儿好女好,别花俺那一毛’,资本主义尾巴割了一茬又一茬,啥时候割得你家无隔夜粮,身无一分钱,成了真正的穷光蛋,才算光荣的无产阶级了。想起这些,俺是深有体会啊!现在好了,国家鼓励俺们发家致富,只要俺们肯卖力气,闹下的就是你自己的,没人挣你的,没人抢你的,也没人谋算你的,这才叫人心所向,公理公道!”
仇月鲜挺着个大肚子领着儿子到地里掰玉米。她想赶快收完秋,好安安稳稳地坐月子。不知是用力过猛伤了胎气,还是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时近中午,突然觉得腹内疼痛,她知道孩子要出生了,但她实在没有力气走回家去,急忙喊儿子:“根儿!娘肚子痛,快回去找个人来!”根儿问:“娘,找谁?”仇月鲜说:“去找你表大娘吧!”根儿小跑着去了。
腹内阵阵绞痛,仇月鲜痛苦地躺卧在玉米地里。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直射在身上,她感到闷热难受,头晕脑胀,告诫自己,“要挺住,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她咬紧牙关在身下铺了两条装玉米的袋子,便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下坠、下滑,刹那间,一条小生命降生在这个如火如荼的光明世界。孩子呱呱坠地,给她增添了无穷力量,她挣扎着用镰刀割断脐带,把孩子抱起来,“啊!果然是个女儿。”她开心地笑了。急忙用衣裳把女儿包裹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稍歇片刻,她便想站起来抱着女儿回家,但觉得眼前金星乱迸,天旋地转,自己仿佛掉进一个星光璀璨的宇宙里,嘴里不断地喃喃着:“女儿,俺的女儿!”
婴儿的啼哭声惊动了另一块地里干活的二丫,她循着声音找到了倒卧在地的仇月鲜,忙呼叫不开壶:“升升!你快过来!”不开壶问:“怎了?逮着兔子了?”二丫骂道:“挨你个刀的!就惦记着吃喝,快过来啊!”不开壶撒欢似的跑过来,一见仇月鲜和那个哇哇啼哭的婴儿,吓了一跳,左顾右盼,手脚无措,嘴里“这这这”着,不知该怎办。二丫骂道:“真是个活死人!快推平车过来!把她送回家去啊!这撂天野地的,头顶着紫晒晒的阳婆爷,可不是坐月子的地方啊!”不开壶答应着把仇月鲜抱在平车上,急忙上路,二丫怀里揣着那刚出生的孩子,紧跟在后,正好在村口与李连玉、根儿相遇,李连玉看看还在昏迷不醒的仇月鲜,说:“可怜啊,大浪不在,咱还是先送医院抢救吧!”他们便直奔南河医院。
在昏迷中的仇月鲜,仿佛来到一个山明水秀的风景区,那儿有亭台楼阁,有潺潺流水,有美丽的花朵,有翻飞的彩蝶,真是个花香扑鼻,柳丝拂面,情人幽会的好地方啊!那不是卜元哥在向她招手吗?她高兴地大声呼叫:“元哥!俺在这儿!”卜元似乎不高兴,指着她的肚子问:“孩子呢?”她这才意识到孩子不见了,急忙去找,四野空旷,绿草茵茵,女儿在花丛中恬静地熟睡,她把女儿举得高高的叫道:“元哥,看呐,她多像你啊!俺把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取你一个‘元’字,取俺一个‘月’字,就叫‘元月’,好吗?”卜元抱起孩子在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欣喜地叫着:“元月,元月!俺的女儿!”他们在花丛中拥抱着、欢笑着,这个世界是属于他们的!突然,金大浪出现在他们面前,抢过襁褓中的孩子,凶神恶煞似的把孩子扔下低谷。美梦顿时变成噩梦,“啊!”仇月鲜从梦魇中惊醒。
小主,
朦胧中有一群人围在她身边,李连玉攥着她那只插着针头的手呼唤她:“别动,别动!”谷莠舒了一口气说:“好了,总算醒过来了!”
进入仇月鲜眼帘的是李连玉那张关怀备至的脸,这让她脸发烧,心发跳,说不出的难为情。低声地说:“谢谢表嫂。”
李连玉说:“你呀,真傻哩!临月子了,还去地里收啥秋哩!这不是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儿,真担心死人了!你若有个好歹,怎办呀?记住了,今后遇着啥事儿,说一声,用得着你独自个儿拼命去吗?”
薄嘴皮儿说:“嫂子,不是俺褒贬你,你这人太倔,大哥不在,还有俺们哩,有啥为难的事,告诉俺们,俺们又不是不肯前,自己逞强怨谁哩!”
仇月鲜不爱听小婶子的唠叨,只是关心女儿的安危,忙问道:“表嫂,孩子呢?”
李连玉从另一张床上把孩子抱过来说:“看看吧,小嘴儿一嘬一嘬的像是找奶吃哩!”
看到安然无恙的女儿,仇月鲜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用干裂的嘴唇亲吻着熟睡的女儿,两行热泪扑簌簌落在女儿脸蛋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