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俺成这样了,啥也不怕了,啥也看开了,就是担心你和两个孩子……”李连玉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卜元说:“放心吧,孩子们有连珠照管着哩。你别再哭了,你一哭,俺连主意都没了!”
“你这人不会打理生活,俺有个三长两短,你受了节制谁关心哩!”
卜元说:“走,快走,咱到大医院去,俺不能没有你!”
卜元抱着李连玉上了一辆小轿车,风驰电掣般直奔多山县城。常驻县医院的那位老专家,仔细地为李连玉诊断后,又经过了一上午的常规检查,把个李连玉累的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躺在病床上闭目休憩。
老大夫让护士把卜元叫到医务室里,卜元焦急地问:“俺那口子到底得的啥病?”
“癌!晚期!”老大夫惋惜地说。
如晴天霹雳,似五雷轰顶,卜元惊呆了,急促地问:“还有救吗?”
老大夫摇摇头说:“俺说过了,晚期了!”
“不,不!俺不能没有她呀!俺求求您,救救她吧!救救她吧!”卜元失去了理智,蹲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老大夫拍拍他的背说:“你别这样,男人是座山啊,可不能垮塌了!自古医者治病治不了命,俺可真是回天乏力啊!眼下俺能做到的是尽可能减轻患者的痛苦,可没有良方良药起死回生啊!你要挺起来,稳得住,最好不让她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听俺的,好好地陪着她度过这段最后的时光吧!”
卜元失魂落魄地向病房走去,却一头撞在过道墙上。老大夫再次提醒他:“小心,镇定,别让她看出来。那样她会承受不了的!”
卜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擦去夺眶而出的眼泪,稳稳神,做了个深呼吸,回到李连玉身边。
李连玉瞧着卜元那张痛苦而强挤出笑纹的脸,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了,只淡淡地说:“咱回家吧。俺不想再受这‘五刑’了!你就让俺安安静静地活几天吧!”
卜元笑着说:“看你说的啥话?大夫说你是重感冒引起的肺炎,很快就没事了。咱先住下,等你好了咱再回去。”
“不!俺现在就回去!”李连玉从来没有如此倔强,如此高嗓门儿说话。
年轻的护士劝她:“大嫂别吵,您来就是为治病的,回去怎治哩?”
老大夫告诫她:“安心住着,配合治疗。”
“不,不!俺要回自己的家里!”李连玉斩钉截铁地呐喊着。
老大夫看着她那视死如归的样子,知道再劝也是白搭,只好说:“回去也可以,俺给你带些药,按时服用,把心放宽了,好好调养,或许能发生奇迹哩!”
卜元拗不过她,也不想再拗她,又租了一辆车,安顿李连玉躺舒服了绕道到水利局那位同学家门口停下,说了声“稍等”,就下车进去了。同学的妻子情绪很低,很疲惫,很憔悴,她怨天尤人地说:“唉,为了那顶破官帽,成天想方设法、挖空心思地招待那些白眼狼,结果,罪恶算在自己头上,真贪的屁事没有,他却成了替罪羊,冤枉死人了!自从出了事,一个个像躲瘟疫似的躲着俺们,你是第一个敢登俺家门的人!想想就让人心寒呐!”
卜元明白这被冤枉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只好说几句宽慰的话:“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好人总归是好人,再怎说,上边总不能把送殡的埋进坟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