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敖川问:“吕耕田怎样?”
田禾说:“两个人旗鼓相当。吕耕田心眼儿多,没有金大浪霸气。金大浪敢作敢为,没有吕耕田会算计。两个人合在一块儿,取长补短,你就能稳坐钓鱼台了!”
田禾的一席话,正迎合了匡敖川的心理。田禾的一席话,坚定了匡敖川的用人标准。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匡敖川给昂首镇带来不堪回首的十年浩劫!账务混乱、行政瘫痪、十年断代、一片空白。金大浪从中渔利,上下串联,成了当地的风云人物,走到为害一方的顶峰,也走上了绝路。
匡敖川上任伊始,正赶上一年一度的粮油征购、税费征收时期,他主持召开了上任后全镇二十个自然村干部动员大会,发表了第一份施政演说,下达了第一份行政命令。作为一个在教育战线打拼出来的知识分子,语言表达能力却粗鲁、野蛮,像个刚刚发迹的市井无赖,拿捏中间便露出庸俗、低级的一面来。他大言不惭地呐喊着:“你们这些山旮旯里的村干部,俺是最了解的!都是些吃精料、养肥膘、不干活儿、又懒又馋的牲口。不使用鞭子不上套,不狠劲儿抽打不卖力。你们一个个在酒桌上逞英雄、充好汉,一到了正经场合就他妈成了稀泥软蛋!这一次秋征任务,俺是第一次排兵布阵,第一次向上面交差,谁敢懒驴上磨,磨磨蹭蹭,影响了工作进度,推迟了上报时间,俺就拿谁开刀!你们到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有没有能力,胜不胜任,俺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任务的,继续留任,完不成任务的自动退出历史舞台!俺是说话算数,言出必行的。”
有人问:“匡书记,任务重,时间紧,软的不顶事,硬的不敢来,你让俺们怎工作?”
匡敖川敲打着桌子大放厥词:“俺这人办事只看效果,不看手段!其实群众是一群羊,干部是羊倌,哪个不听话,就敲打哪个。俺认为,干部最低应该是牧羊犬,哪个不听话就咬哪个!当干部的最好像狼,只有狼才能征服羊哩!大家不要有啥顾虑,放开手脚干吧!”
有人撑腰,村干部无所顾忌,于是乎,各个村便发生了以粮抵债、以物抵债、以畜抵债等混乱局面。本来脆弱的干群关系,雪上加霜,裂缝加深,矛盾激化。村民们讥讽这种行动叫“鬼子进村”。
谁曾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光荣传统,到如今被这位言出必行的匡书记推翻了!扛这家的粮,牵那家的牲畜,搬另一家的家具,村子里乱成一锅粥,有哭天抹泪的,有打闹拼命的,有锁门逃避的,有上访告状的,安静的生活被打乱了,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乌云笼罩。
并不是老百姓有意抗税、拒交摊派,而是这位匡书记初来乍到,不懂季节时令。庄户人家辛苦耕耘,养家糊口全靠这点粮食。粮食换成钱,总的有个过程,刚收下的粮食不晒干没人要,价格低不划算。往年可以等待,今年为什么催得这么紧?奈何这位高高在上的匡书记不谙民情,下达了死命令,规定了死时间,那些害怕丢了职位的官吏鹰犬们,不发淫威,难以交差,老百姓不遭殃谁遭殃?
这天,昂首村村委会大院举办抵押拍卖大会。把从各家各户搜缴上来的电视机、电风扇、箱子、柜子、自行车、小平车等摆放到大院里。把从各家各户牵来的猪羊牛驴等牲畜拴在一溜木桩子上。那些牲口们,都是活物,吱哇乱叫,东窜西跳,拉屎撒尿,又踢又咬,缰绳互相缠绕,真是乱了套了。尽管吴乃珂、巴耳根、魏有才对那些不会说话的拳打脚踢,恶狠狠地施暴,那些不会说话的就是不听他们管教。
醉驴儿看着吴乃珂他们一脸的无奈相,觉得好笑,便凑过去指着那些不会说话的畜生说:“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东西,怎么就不懂得无奈何大法官的教导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减刑,立大功授奖,懂不懂啊?像你们这样,大声喧哗,咆哮公堂,不服管制,就应该罪加一等!非把你们判成死罪不可!啊呀,别再叫唤了!有啥冤情,到阎王殿上诉去吧!阎王爷发了善心,下辈子让你转生成金大爷那样的人物,吃喝嫖赌抽,坑骗拐刁偷,五花笼头戴的全全的,好好享受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