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镇长说:“傅玉成的为人俺了解过,有文化、很正直,特别较真。可从来没和谁争长论短、没完没了过。这一次确实是你把他惹恼了。人常说‘善汉恼了,砂锅滚了’他现在是‘为了一口气,卖了十亩地’,他才不在乎你是谁,有多大官哩。拿不回面子,他会和你一直纠缠下去。你得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谈,双方都有个台阶下,不就烟消云散了。”
匡敖川犹豫了,他实在放不下架子与一个土老百姓握手言和。
第四天,傅玉成又来了。他一只手拎着一桶黑油漆,一只手握着一支油画笔,他要把对匡敖川的质问,逐条写到门前的台阶上。他找来一把扫帚,扫去台阶上的沙土,忽然听到那位赵副书记对人们说:“哎!你们看,你们看,姓傅的怂了吧!一大早就给匡书记扫院子哩!俺早就料定他得下软蛋,怎样?被俺说中了吧?”
傅玉成又一次被激怒了:“哼,你们的匡书记,在俺眼里,纸老虎而已!”他一脚踢开匡敖川的门,拿起油画笔,蘸饱黑油漆,在那粉白的墙上写下“质问”两个字。
匡敖川再也沉不住气了,他那张拉长的驴脸一下子变短了,倒竖的眉毛一下子变弯了,冷酷的脸上挤出了笑纹儿,攥着傅玉成握笔的手,十分谦恭地说:“老傅啊,咱两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怎么硬跟俺作对呢?来来来,消消气儿,坐下来说话。有啥过不去的事儿,说知道破也就算了,和为贵嘛!”
傅玉成把手中的油漆和笔撂到办公桌上,一屁股坐到匡敖川那张太师椅子上,舒了口气说:“不是俺和你作对,是你和俺这小老百姓过不去。昂首村搞成这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数都数不过来,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硬是让那几个混账东西给玷污了!他们是在刨祖坟啊!你们不但不管,还在怂恿、包庇他们,甚至想以武力封住老百姓的嘴巴,太过分了!俺都替你们害臊哩!”
傅玉成的话,让匡敖川心惊肉跳。他不敢再小觑面前这位深藏不露的土老帽了。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和蔼地说话了:“老傅啊,那天俺的态度确实生硬,俺向你赔礼道歉。来,握握手吧!今后欢迎你常来,多提宝贵意见。你是个有文化、有才干的人,你给俺的公开信俺都认真拜读过了。你提出的很多问题,俺也正在调查落实,俺对昂首村的人和事,有了初步了解,你就等着看吧,村干部马上就要调整,老百姓不满意的,俺就把他撤下来。”
傅玉成说:“话说到这份上了,俺就一吐为快了,俺是不懂的官场上的规矩,也不会趋炎附势,更不会得理不饶人。不过俺看的清,当官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一心为公,一种是假公济私。为公的造福一方,为私的为害一方。为公的流芳百世,为私的遗臭万年!”
匡敖川的脸色由晴转阴,又由阴转晴,言不由衷地说:“老傅啊,不打不相识嘛,希望咱们做好朋友,常来常往。”
那位赵副书记也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点头哈腰地说:“和为贵,和为贵!”
辛镇长说:“烟消云散,雨过天晴了!闹养种的人该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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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玉成说:“俺算长见识了!”他站起身来,拍拍那把太师椅子说:“看,好好一把椅子,让俺给坐脏了!”
隔了几天,匡敖川在昂首村主持了一次会议,着重夸赞吕耕田为村里“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恭恭敬敬地把吕耕田请下台。他对吕耕田耳语道:“你们村有个傅玉成吧,俺实在是让他攻怕了!”
吕耕田下台了,昂首村像拨开头顶上一层阴霾。但一天后,匡敖川却宣布:金大浪一肩双挑,既是党昂首村总支书记,又是昂首村村长。乌云再次笼罩在昂首村上空。金大浪昂首挺胸地站在关帝庙前的点将台上,向人们炫耀:“纵观昂首村历史,俺金大浪是头一个手把双印的‘双天官’!”
李煌等反对派不得不承认金钱的巨大威力。他们在深恶痛绝中呐喊:“镇领导瞎眼了!”
金大浪可谓春风得意,得意忘形。他从李田原手里“买”了一辆退下来的“公安巡逻”车,成天到丁字路招摇撞骗、勒索往来车辆、住宿客商的钱财。匡敖川、赵副书记每每被邀,坐着那辆车子兜风游玩、取乐消遣。他们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干了不少见不得人旳臭事。有多少人忍气吞声,欲哭无泪,欲告无门,怨声载道啊!
有一次匡敖川回县开会,有人问他:“听说你那里的老百姓不好管,常到镇里闹事,是真的吗?”
匡敖川说:“一群山鳖,没头脑、没文化,像放牲口似的,紧赶慢赶,有时候还给你尥蹶子哩!前不久俺就遇上一个姓傅的神经病,纠缠不清,可伤脑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