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醉驴儿醉卧仙姑洞

醉驴儿吓出一身冷汗,磕头作揖,祈祷道:“得罪,得罪,莫怪,莫怪,俺是个本分人,没有半点邪心,别计较,就当俺是个给您看家护院的,给庙里巡夜打更的!俺是白干不拿工钱。行了吧?”

妙贞是大觉寺每天起得最早的一个,她的功课是每天清晨首先撞响钟楼上那口大钟二十四下,然后是打扫干净里外庭院,接着是收拾厨房,生火做饭。她很勤快,干活又麻利,一日三餐,都是她份内之事。但由于她性格好动,举止轻佻,爱红火热闹,经常受到清静无为的老尼姑了空师太的责备。她与性格孤僻的妙悟对比,有着鲜明的差别。当然,即使妙悟懒惰,师太却视而不见,仍然偏爱妙悟。

今天,妙贞打扫院子时,,隐隐听到仙姑洞内有人说话,觉得奇怪。山门关得严严的,门闩插得紧紧的,没人进来啊!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了?她蹑手蹑脚从门缝儿向里望去,原来是醉驴儿跪在那儿祷告哩。她不觉笑出声来,推开门说:“哟!俺当是从天上降下啥神仙来了,原来是你这个醉鬼!你啥时候进来的?”

醉驴儿一见妙贞,大喜过望,立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深施一礼道:“未经允许,醉驴儿在此借宿一宿,打搅了!不知仙女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妙贞见驴儿如此咬文嚼字地逗乐,环顾四周无人,便放大胆子与他开起玩笑来。她也像戏文里那样双手怀前福一福,道:“岂敢,岂敢!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公子到此何干呐?”

两个荒唐人,演着荒唐戏,其实并无不雅举动,更谈不上有伤风化,但却把站在门外的了空师太气坏了。她杵着拐杖大声斥责道:“妙贞!你好大胆!身在佛门禁地,竟敢如此放肆,如此戏谑,成何体统?还不滚了出来!”

妙贞吓得脸色大变,慌忙低着头逃走了。

醉驴儿正在兴头上,见老尼姑如此训斥妙贞,不觉动怒,不管不顾地撒起野来:“你这,老,老,老不正经的!比俺还驴哩!俺又没招你惹你,只是开个玩笑,有啥了不起的?怎?出家人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就不懂的情理相待了?看你白白胖胖的,年轻时不知道有多少相好的哩!装什么正经?”

醉驴儿只图嘴上痛快,一席没轻没重的混账话,几乎把了空师太气死。老人家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孽障!疯子!疯子!孽障!”

醉驴儿仍然满口胡言:“哼,出家人有几个不是疯子?俺这人就待见济公和尚,那疯疯癫癫的样子,酒也能喝,肉也能吃,尽给人们撮合好事儿。不像你们,假眉三道的,油盐不进,活着有啥意思?俺也看对这地方了,青山绿水的,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多好!从今儿个开始,俺就住这儿了!你是大尼姑,俺是小和尚,你念你的经,俺抽俺的疯,说不定你没修成正果,俺驴儿脱胎换骨变成神仙了呢!”

了空受人尊敬惯了,没见过这么野蛮的施主,不愿意听他胡说八道,嘴里念着“罪过,罪过”,拄着拐杖出去了。

醉驴儿肚子里一阵阵咕咕叫,说:“娘的,肚子肠子打架哩!”抓起供桌上的馍馍就往嘴里塞。长时间摆放在那儿的供品,早就干透了,很难咬得动,便大喊着:“老太太,有酒吗?施舍点,润润喉咙!”

妙悟修完自己的功课,该请师太吃早饭了,可师太不在禅堂,便问妙贞,妙贞低着头说:“大概还在仙姑洞里吧。”

妙悟感到奇怪:“大清早去哪儿干啥?走,看看去。”

两人刚迈出门槛,碰上了空师太,呐喊道:“你们两个,谁把这么个人留在庙里的?说!”

妙悟急忙搀扶着师太说:“俺不知道您在说谁哩?怎的了?”

妙贞嘴里骂着:“这个惹祸的驴,怎还没走哩?”跑过去一看,大惊失色,冲进去,夺下醉驴儿手里的馍馍,喊道:“你这头驴,不要命了?还不快滚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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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驴儿哪知妙贞的好意呢?原来仙姑洞里有老鼠,摆好的供品,常常被老鼠偷吃,师太托人捎来几包耗子药,让妙贞洒在犄角旮旯,但效果不佳。后来干脆洒在供品上,老鼠再也不敢偷吃了。那些落满尘土的馍馍,一直在那儿摆着,得亏干透了,醉驴儿咬不动,不然,就要出大事了。人命关天,她不得不夺下他手里的有毒馍馍。

醉驴儿反而误会了她的好意,奚落起妙贞来:“你这人比俺还没心没肺哩!老太太让你滚,你让俺滚,要滚咱俩一块儿滚!唱一出‘双下山’,那才过瘾哩!”

妙贞抡起拳头在醉驴儿背上擂了几下,说:“再胡说八道,小心俺撕烂你的嘴!俺求你了,快走吧!这样,还不知道师太怎样发落俺哩!”

醉驴儿说:“老东西敢欺负你,你就别再伺候她!干脆离开这鬼地方!娘的,年轻力壮的,到哪儿没个吃饭睡觉的地儿?何苦受这份窝囊气!”

妙悟站在门外喊道:“妙贞,师太叫你哩!你也真贱!结交这么个人,还黏黏糊糊的丢不下?说不定这一回师太真的放你下山哩!”

妙真委屈地说:“师姐,是他胡言乱语,俺可没和他掰扯不开。你在师太跟前得替俺说句公道话啊!”

妙悟说:“从昨天一见面,俺就觉得你们眉来眼去的不一般,大概你们早就勾搭上了吧?让俺说句公道话,怎说?还是你自己跟师太说去吧!俺才懒得管你们这些腌臜事哩!”

了空师太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她用拐棍儿杵着地问道:“妙贞,是你把那个野小子留下的?”

妙贞双膝跪地,眼泪汪汪地说:“师太,借俺一百个胆子,俺也不敢在庙内留这么个男人过夜啊!昨儿个傍晚,山门、殿门,俺都关得紧紧的,插得死死的,根本没见过有这么个人,谁知道他是啥时候钻进来的?今儿个早晨,俺扫院时,听到那洞里有响动,才发现是他。他是昂首村出了名的醉鬼,说话嘴上每个把门儿的,还望师太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