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脸色阴冷地说:“妙贞哦,俺不管你那些红尘俗事,只求本寺清净自如,别惹出是非来!俺已经规劝过你多少次了,奈何你生性如此,不守清规,俺实在是无法再留你了!今日之事,与你有关也好,与你无关也罢,俺也不想再追究了,你还是早点脱去这身装扮,还俗了吧!”
像晴天霹雳,把妙贞打晕了,惊呆了,她跪爬着,泪如雨下,哀告道:“师太啊,弟子平时修持不够,行为不检点,但从未做过越轨的事情,俺与那个驴人相遇,实属偶然。都是那个驴人搅闹了佛门清净,罪过不能算在弟子一个人头上啊!师太!”
妙贞心地善良,不会做作,只会傻呵呵的干活儿。妙悟正好相反,人虽不大,城府很深,除体力比不过妙贞外,处处比妙贞占优。自从妙贞踏进大觉寺那天开始,妙悟就没给妙贞说过好话。师太今天要赶妙贞下山,这可是妙悟早就想要的结果。这样,将来师太一旦驾鹤西去,这么大的一份家产不就全留给自己了!妙贞的哀告,让她紧张,她怕师太心软了,自己往日加油添醋给妙贞上的紧箍咒不就没咒了吗?所以,她又煽风点火道:“没有家鬼,招不来外祟,那个驴儿马儿狗儿的,怎不敢和俺拉拉扯扯的呢?”
妙贞说:“师姐啊,俺可没招惹他呀!谁能知道他那么驴呢?”
了空说:“妙贞哦,你本来就不像个出家的人噢!只是形势所迫,误入空门罢了,你的经历,你的为人,五台山了无师兄已经告诉过俺了,俺也是看在同门的面子上,暂且收留于你,一来怕你再遭不幸,二来等你有个好的归宿。今儿个你既然碰上这么个驴儿,也算是天缘凑巧吧。这驴儿虽然语言粗鲁,但却心直口快,颇有人情味儿。他既然相中了你,你又钟意与他,俺就成全你们,你们俩就结伴下山去吧!”
妙贞急忙道:“不,不,不!师太,俺只是一时高兴,与他逢场作戏,可没往那上面想过啊!”
了空说:“真有其心也好,捧场做戏也罢,老尼年逾八旬,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要多,纵观世界芸芸众生,有几个不是在红尘中游戏人生呢?孩子,去吧!七情六欲人皆有之,五湖四海情最珍贵呐!你何必守着俺,青灯黄卷,耽误大好青春呢?”
妙贞哭了,感动得哭了,哭得声泪俱下:“师太啊,在俺最艰难的时候,您收留了俺,俺这辈子都感激不尽啊!俺真舍不得离开您呐!”
了空揩拭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说:“孩子,人生苦短,聚散随缘,你伺候师太这么长时间,人又勤快,俺领情了!妙悟,去,给她带些用度,送他们下山去吧!”
驴儿今天没喝酒,驴儿今天很清醒,自己说了些浑话、脏话,惹恼了老尼姑,给妙贞招来大祸,他感到十分愧疚,妙贞是天仙美女,自己可不是董永、刘彦昌,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俺这副德行,连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拿啥养活人家?事到如今,都是自己惹下的祸,他不得不说话了。他闯进禅堂,扑通跪下说:“师太在上,俺驴儿在下,都是俺这张臭嘴,没个把门儿的,胡说八道,您别计较,就当俺放了一串驴屁。俺若有邪心杂念,让老天爷惩罚俺,把俺的球头子烂掉,一辈子当内官。你可别冤枉了人家小尼姑啊!”
小主,
妙悟怒道:“说的啥话?真是个没受过调教的野人!”
了空问:“驴儿,如果妙贞落难了,你可愿意救她?”
驴儿不假思索地说:“当然。”
了空又问:“如果妙贞愿意跟你,你可愿意收留?”
驴儿看看低头不语的妙贞鼓足勇气说:“俺当然求之不得!”
了空点点头说:“那你就带着她下山去吧!”
驴儿说:“谢谢老人家成全。不过,俺眼下不能带着她回去。”
了空问:“为啥?”
驴儿答:“第一,俺虽然有个家,可邋遢的像个驴圈。容俺回去整掇整掇,拾掇拾掇。第二,俺得把酒戒了,找点营生,赚点钱,安顿的像个人家。第三,妙贞现在这个样子,秃头囟脑的,不好面对生人不是?俺是想等她把头发留长了,再谈婚论嫁,比较合适不是?您看?……”
了空十分高兴,欣然答应:“好好好!看不出来,你这后生还真是粗中有细,挺有主见的哩!行,俺等着。半年之后,花轿进山,俺把这闺女交给你!但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段日子,你可不能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打搅俺这清净之地哟!”
驴儿说:“放心吧,俺不是那少皮没脸的人!”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驴儿要走了,在他兴高采烈地迈出大觉寺庙门之前,恭恭敬敬地向了空师太鞠了一躬。妙贞把他送到门口,塞给他一个黄布包儿,嫣然一笑,用期盼的目光盯着行走在蜿蜒石阶上的驴儿。在拐弯处,他回头向她招招手,就放声唱起了当地民歌“十对花”来:“正月里开得什么花儿花的花?正月里开得迎春花花花!迎春花花开得多么那么大的大?小妹妹头上爱戴它!真棒一棒真棒真,红花一花红,红花一花红花红,真棒一棒真!二月里开的什么花儿…..”听着那粗犷的歌声,妙贞真有点脸热心跳了。
下山后,醉驴儿站在银杏树下,向银杏树作了一揖:“董永拜槐树,俺拜杏树,您也算俺半个媒人哩!”他打开手中那个不大的黄布包儿,一沓票子中间夹着一张黄纸条子,上面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一头犟驴”,他会心地笑了,亲了亲纸条儿兴奋地呐喊着:“俺这头犟驴,真有点驴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