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低估了您,也低估了我们的军力。”柯恩迅速说道:“同时,也许您的谨慎让您低估了您自己的能力。大逆奥兰多再怎么精明狡诈,也绝不可能时刻把控每个人的想法,掌握所有人的忠诚。老鼠会为了活命而出卖同类,我认为这非常合理。”
“我不这么认为。”格罗斯特插嘴道。“异端之言不可信。团长,你太傲慢了。”
孔代点点头。的确,到目前为止,他制定的每个战略都是最优选。在他对战场的全面掌控下,每个棋子都各司其职,以保证战事顺利进行——在战场掌控力方面,孔代比奥兰多还要强得多。上至一个军团,下到一个分队长,他们得到的每个不同指令都出自孔代自己这杰出的头脑——哪怕是猩红大公也做不到如此析理入微的地步。毕竟孔代确实享有奥菲莉亚的恩宠,所以他索性把艾瑟尔当成了棋盘,士兵们当成了棋子。他誓要用无可挑剔的战争艺术绘完这幅恢弘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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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不妥…但不知怎么的,越是占据上风,他的太阳穴就跳动得越厉害。以格罗斯特为首的狂信徒们似乎非常享受自己作为施虐者的角色,在一次次得到满足后,他们已经放下了对孔代的成见,并很乐意服从最高指挥官的判断。
凭借经验丰富的眼睛,孔代可以看出格罗斯特的潜力,他搞破坏的天赋和后天训练的能力毋庸置疑。最重要的是,孔代需要格罗斯特替他宣布命令,用卑鄙手段整合心思各异的团体领导,帮他分担怨恨;甚至,在必要时,格罗斯特会在他的暗示下不假思索地撞死在铁板上。
所以他得适当给这个白痴一些认可。
“你什么意思?”柯恩的脸色很难看。
“意思是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恐怕所谓的薄弱环节只是陷阱。毕竟…毕竟对手是猩红大公,他会不清楚…哪些人的忠诚并不可靠吗?”格罗斯特难得平静地发言,他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玛丽亚,然后停了下来,显然他的解释到此为止了。孔代并不比他更清楚这到底是不是陷阱,但他不会暴露自己的无知。他等着孔代发表意见。
“所以你准备了其他方案?”孔代试探着接话。
“没错!”格罗斯特恼怒地呼了一口气。“根据守夜者的汇报,敌人会在下周行动,以两支突击队呈钳形交叉攻势发起反击。如果情报无误…指挥官,下令吧。”
格罗斯特的简单头脑注定了他不可能有任何杀戮之外的天赋,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让孔代感到惊讶了。
“那好。格罗斯特,到时将由你带队去增援一处街垒。我要求你们保留实力,务必要在大约两小时内让战斗呈现焦灼状态,切不可太早击退敌人。至于另一处前线,就留给他们突破。”
“您确定吗?”柯恩对孔代的命令感到好奇,他为自己完全跟不上孔代的思路感到羞愧。他看着孔代,但老侏儒并未做出任何解释。
“请您三思。”玛丽亚也开口了。“为了夺取街垒,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您最清楚不过。如今要把街垒拱手相让…”
“我曾在上个时代,以国王的名义征服塞连,与王国中最优秀的战略家和战士并肩作战。而你,愚蠢无知的年轻人,凭什么质疑我?”孔代说得很慢,他的语气显得傲慢而轻蔑——他是故意如此表现。对一个指挥官来说,任何情绪的表露都是分时间地点的,由于格罗斯特的低能和玛丽亚的怀疑,孔代不得不装模作样。信使可以在五分钟内把他的命令传遍全军,但孔代研究并制定一个策略往往要花好几天,甚至几个月。为了确保每个棋子都能准确无误的行动,他永远都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不要去解释,也不要争论,在达成目的前,傲慢便是他的其中一种掩饰。
毕竟他一直以来,对谁都是毕恭毕敬,不是吗?
倒不如说,现在的他才是当年的菲利普重锤,就像陈列在展厅里的大理石雕像:冰冷,纯粹;动作完美无瑕,眼神冷酷而专横。他仰着头,把鼻孔抬得很高,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镶嵌在一张皱巴巴的鼠脸上,瞪得玛丽亚浑身难受。他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凡夫俗子的鄙夷,这些人为战而生,他会用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精心策划极端的暴力,而非耐心解释每一个步骤的必要性。玛丽亚对他表现出的藐视泰然自若,但柯恩做不到。他的尊严想让他开口,但职责却告诉他别这样做。某种程度上,这就是柯恩的一切——他能忍受所有苦难,却唯独无法容忍自己的价值与能力不被认可,那种灼心的煎熬甚至可以蚕食他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