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农庄里很安静,静得好像没有什么人。
副官坐在她身旁,对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烤肉上滴落的油脂滋滋作响。
夜已深。
玛丽亚笑得很淡然,似乎是因再一次与手下一同进餐这种小到微不可察的活动感到幸福。
没有看到过这种景象的人,绝不会想到这景象是多么凄凉,多么悲惨。
“你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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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叹一声,不再期待什么,继续进食。又过了一会,几个饿极的士兵才做贼似的把手伸向食物。见玛丽亚只是在默默地咀嚼食物,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其他人才壮着胆继续吃了起来。
玛丽亚此时离开了餐桌,走向室外。放哨的卫兵向她敬礼,她摆摆手,见四下无人,便拽着卫兵来到角落里。
“那小姑娘怎么样了?”她小声问。
“她很好,挺乖的,我让她藏在运物资的马车上,她就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卫兵眼中的情绪一言难尽,“只是,您知道的,如果这事让其他人知道,恐怕…”
“你在威胁我?”
“不敢。女士,我没什么特别的背景。圣女候补这种事,实在…实在不是我这种人敢深入了解的。但说起来,那小姑娘的…言行,明显与奥菲莉亚圣座的教诲相悖,我担心…”
“如果她想成为真正的圣女,那只会背《圣言录》是不够的。起码,她得知道该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背诵。”
“我会转告她的。”
玛丽亚点点头。“兰斯教区的沃尔特大主教身边缺个‘虔诚者’,一旦离开西境我会尽快把她安排过去的。”
“全父保佑。”卫兵松了口气,“每天送饭时听她大谈那些…异端言论,实在是让我胆战心惊。”
玛丽亚拍了拍卫兵的肩膀,表示理解。她自己也清楚此事所涉及的责任之重,以至于从不服软的艾丽卡大修女会跪下亲吻她的靴子来求她保护那个小姑娘的安全。虽然玛丽亚不知道那个叫爱丽丝的小修女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艾丽卡会称自己见证了天启,但她隐约觉得那个小姑娘日后一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玛丽亚不指望一个圣女候补能让世界变好多少,甚至她自己都对改革派的处境持悲观态度。那些有权控制庞大战争机器的保守派成员此刻站在了所有人头上,而改革派向来势单力孤,让他们在战时与保守派正面对抗显然是痴人说梦。每个人都知道,新任命的大主教,像是沃尔特和卡杜拉,刚刚上任的他们根本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如果重新瓜分现有利益的代价是废黜他们,那么到时候就不会有任何人站在他们这边。奥菲莉亚要的只是一两个用来在名义上制衡保守派的棋子,甚至她私下已经表示,在兰斯彻底变成神权国家前,她会对台面下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实上,双方争论的问题很简单,但解决办法却一点也不简单。保守派认定只要全能之主没亲自从神墓里走出来斥责他们的暴行,任何针对异族和异端的残酷行径就都是合理合法的,而奥菲莉亚的默不作声也让他们的掠夺越发得寸进尺。就拿最近的事来说,沃尔特大主教迟早会成为兰斯的红衣主教,到那时,他就必须为改革派的主张提供具有说服力的事实依据,并且还要拥有可靠的武装力量支持,这样他们才敢与保守派正面交锋。
安顿好卫兵,玛丽亚匆匆返回营地。她可没愚蠢到认为随着大军逃出包围圈,所有的危机就结束了。
在攻占村庄时,有四名民兵被俘,他们被剥掉了盔甲,肩膀和大腿周围渗血的伤口说明了圣佑军的粗暴。这些人赤身裸体地被固定在营地周围设置的刑架上,已经挨过了不止一次拷打。第五个人倒在地上,他的手脚都被刑具缓慢地折断了,应该是刚死不久。
“说吧。告诉我,你们收到的命令,以及任何有用的信息——地形、水源、村庄分布,随便说点什么,我就给你们自由。”
民兵们仍然沉默不语。他们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很疼,但这些人对痛苦并不陌生,其中一人甚至甘之如饴。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更急促,但他心中镇定自若,似乎只想看玛丽亚那问不出话时的沮丧神情。
“女士,这些人无亲无故,软硬不吃。”行刑官咬牙切齿地说:“依我看,区区民兵也不可能知道什么重要情报,干脆…”
玛丽亚抬手示意行刑官住嘴,她盯着那个骨头最硬的民兵,用手指敲了敲剑鞘。“你们真的该好好跟我说话,因为我已经知道你们的部署了。前面明显是个陷阱,我大可以假设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危险的。很快我们的侦察兵就会摸清那里的情况,而你们只需节省我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保住性命,但你们却不愿这么做。”
民兵们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不仅仅是陷阱,我已经推断出了。”她继续说道:“大逆奥兰多一定另有安排,我怀疑他会不断骚扰我们,把我们赶进西境腹地,再用焦土政策毁灭一切可用的补给,然后往井里河里投毒,切断水源。我快说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