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湄!你且等等!”顾见春连忙夺上前,将她肩头一扳,那副身子却是弱不禁风,不消用力,她便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不行,她流了好多血!”赵青木惊叫,顿时取出银针,就要施下。
“哎呀。”
忽然有人朗声一笑,墨衫霜鬓的青年衣袂飘飘,足尖点在枝头。虽然这身姿不俗,可配上脚下枯枝败叶,却无端有些煞风景——
“夜来姑娘,好狼狈。”
“看来在下来得正是时候。”
……
红衣女子抱着剑,从屋檐跃下。
“夫人。”
老妇坐在堂前,接过一旁仆人递过来的参茶,轻轻抿了一口。便是这一番动作,那手上的褶皱也抖了几抖,喉间喘息更甚。
小主,
“嗯。”老妇从喉间哼出一声,算是回应。
“前方来信,铁门关失守。我们的人……全灭。”
手中白瓷碗颤了颤,“啪”地一声,终究在地上消亡。
“来了……”老妇喃喃道,“她还是来了。”
红衣女子低下头抱拳,将手中剑柄点在额前——这是暗号,也是约定。
“夫人放心,阿秀一定会守至最后一刻。”
“呵……”那双老眼如同涸泽,浑浊却幽深,“阿秀,你这么年轻,又生得好看,陪着我一道上路,却是可惜了。”
红衣女子面不改色:“夫人,阿秀会守着您。”
老妇眼中一暗,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自然已经看够了浮世晨昏,九十载不过弹指,如今想来,倒不如那一瞬的光景。
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老病而死,却不想死在那个人手上。
是该做些准备了。
……
“呵呵……你竟然拦我。”软轿里宽敞无比,杯盏藏书一应俱全。一缕浅金色的发丝顺着男人的肩头滑落,他未曾束发,于是任由这如同织锦绫罗的柔顺长发散落下来,“你看不出来,她伤得太重,就算治好了,恐怕也会落下病根喔。”
“那便如此吧。”玉人握着一卷书,轻轻翻动几下,随口说道:“他们怎么样,无需你来费心。”
“也没什么,我不过是…举手之劳。”那猫儿似的眼睛轻轻一瞥,碧光流转。
是了,举手之劳。中原话真是妙极。
“物极必反,阁下还是不要太夸大。”玉人勾唇一笑,风雅雍容,“省省力气也好。”
“你忘了,你将本教至宝还给我,如今我可不用省力气。”
“那倒是妙极。”玉人唇边噙着笑意:“到了白州,有的是阁下施展身手的机会。”
那金发男人耸了耸肩,“你还真是物善其用。”
却是话中有话。
“这倒不止你一人说过。”
玉人轻笑,不置可否。
轿子中一时沉寂,只余翻动书页之声。
“就这么走了,你真的甘心?”那双碧瞳凑了过来,审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将他看穿。
玉人面上无波无澜,轻轻将书卷盖在了脸上,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怎么?不是永昭太子,不配与阁下同谋么?”
“怎么会?”对方忽然哈哈大笑,在这幽夜中却也不甚突兀。
“我看中的是三殿下的野心,可并非什么王子太子这等虚名。”
“哦,不对,现在是不是该叫您白王殿下……你们中原人的繁文缛节,真是麻烦得很。”
他向后一仰,这便大大咧咧倒在了那软榻之上。金丝锦被,他倒是不避讳旁人,就这样闭上眼睛入睡。
玉人不答话,垂下长睫,掩住了眸中深意。
几日前——
“殿下,姑娘她杀了一人。”
“嗯,本宫知道。”玉人摩挲着袖口,袖口滚着金丝竹叶暗纹,与他这一身玄衣相衬,倒是添了几分风雅。“由她去吧,她本非笼中鸟,此番倒是为难她了。”
“姑娘她…”对方欲言又止。
“凌霄,这盘棋,总要有人为之牺牲。”玉人落子,蓦然提起几枚白子,“生者未生,死者已死。这个道理,不消本宫来教你。”
“是。”青年低头,缄口不言。
“那日妙法寺里的男人,查明了么?”
“差人查了,是江湖中人,无门无派,这几年才无端出现,有个‘青山客’的名号。”
“据说是,日前在黛州,与姑娘打过交道。”
“难怪。”玉人垂眸,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听说他与慕小楼交过手,也未曾吃亏?”
凌霄点头:“是。不过中原武林卧虎藏龙,也不稀奇。”
玉人挑了挑眉:“若是让你与慕小楼交手,孰胜?”
凌霄思忖了片刻,像是在脑海中已经有过一场交锋。
“单从功法与修为来说,慕小楼胜过我。”
“不过若是智谋,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呵呵…”玉人勾唇,“此人与慕小楼功夫平分秋色,照你这么说,贪刃该换个人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