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来哑然失语。
林穆远心中暗叫不好,他嘴上没个把门的,此时将他干的事全都抖了出来。这位夜来姑娘说来也是惠儿长姐,若真要拿规矩,他与惠儿还未过门,如何能做这档子事?他暗自猜测对方定然是心中不虞,才不言语,便更恨不得时光倒流,好让他将那番话收回去……
两人沉默半晌。
忽然,夜来意味不明地开口道:“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
“啊…啊?”林穆远一愣,却不想对方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在…在哪儿?”他不由地结巴起来——这位夜来姑娘生气的时候,那气势分明也不输南宫伯伯,让人心生畏惧。
“就在这儿,你不记得了么?”
“小远。”
这个称呼……
林穆远心中一惊,一些经年久违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他惊疑不定地打量面前的女子,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过去的印证。半晌,却无果。
“你是……”林穆远迟疑着问道,“小湄姐?”
“是我。”对方点了点头。
林穆远大惊失色,顿时问道:“你莫不是诓我的?!小湄姐姐那么温柔可亲,你……”
冷若冰霜,如此凶悍,哪有半点她的样子?
他方要说下去,却又一次被对方眼中的寒霜冻住了舌头。
“哼。”夜来勾了勾唇,冷笑一声,“林穆远,若说你记性好,在黛城的时候,我几番暗示,你竟没能认出我。若说你记性不好,几岁时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你竟也想得起来……你这性子,当真是三岁看老,一点没变。”
“我……”林穆远张了张口,这话也不知是褒是贬,他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只得强笑道,“小湄姐,你看我这嘴!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此时他心中却因为这少女多了一重的身份,更添了几分敬畏。还记得他们刚见面那会儿,就能为了一根糖葫芦大打出手。其实他也不是馋那糖葫芦,只是觉得惠儿无端要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甚是可怜。虽然惠儿不介意,他可看不过,遂与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打了一架。后来他时常想,若是打赢了,自己可就是远近闻名的“阿远哥哥”——不过结局显而易见,这小丫头看似瘦弱,他竟然打不过,只得纡尊降贵,居于人下,做了那“小远”……
“好了。”夜来甚是不耐烦地结束对方想要叙旧套近乎的打算,接着前话问道,“你还记得打昏你们的人是什么形容么?”
林穆远摇了摇头,却又迟疑地点头。
“说。”夜来耐心将尽,此时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
“其实我应该看到了……”他斟酌着说道,“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那衣角……好像是金丝弯月。”
果然……
夜来登时双眉紧锁,暗自思忖。
此事当真蹊跷——万寿宫的人,与她并无交情。此番抓她,却又不杀她。难道是对她背后的势力有所图谋?还有,万寿宫的暗牢,怎么会在这问剑山上?难道是……
她左右远眺,此处人迹罕至,离那问剑山庄还有些距离。只不过……作为问剑山庄周遭而言,今夜却是过于安静了。
“小湄姐,是有什么不妥么?”林穆远看着对方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她顿了顿,忽然问道,“你说…我们跑了这么久,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想必是……在这问剑山,做事束手束脚。” 林穆远一面思索,一面煞有其事地说道,“加上小湄姐这么厉害,一定是他们惧怕你,才不敢继续追了。”
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问剑山,束手束脚。惧怕她,不敢追……
夜来将方才光景在脑海中过了几个来回,心思百转,最终确定了一件事。
“跑。”她沉默半晌,蓦然抬头看着对方,一开口,便只这一个字。
“什么?”林穆远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回问剑山庄的路么?”
他不明所以道:“知道啊。”
夜来颔首,低声道:“跑。告诉他们,问剑山庄有异。”
他又是一愣:“告诉谁?问剑山庄怎么了?”
“小远,你不是想保护惠儿么?你再不跑,我们谁也活不成!”
夜来严词厉色,冲他低喝一声。他长躯一震,自是明白事态紧急,此时也顾不上追问,将怀中少女紧了紧,迅速应道:“好!那小湄姐,等我把惠儿安顿好,就来找你!你务必小心!”
林穆远话音未落,便足下发力。谁知他方要离去,却忽然被一阵风弹了回来。
“跑?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一阴柔男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在这寂夜之中却分外鬼魅。
夜来皱了皱眉,若有所觉。她抬起手臂,只见手上多出一条银色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