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
夜来忽而抬眸望向老者,神色淡然。
“——请问师父,是否可以开始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眼中晦暗莫名。
“在此之前,为师还须约法三章。”
“……”夜来闻言,默然垂首。
至此,她未曾看过身旁的男人一眼。
“第一,虽然师门有训,比试只分胜负,死生不论。但为师看着你二人长大,不忍看你们同门相残,故而还是想劝诫一声,剑下留情。”
顾见春苦笑一声,若当真要剑下留情,您就不该说前半句。
果然,身旁少女当即问道:“只分胜负,死生无论?”
老者沉沉点头:“然也。”
少女冷笑道:“好说。”
老者不再理会她,继而转向顾见春说道:
“第二,如今景明内力尽失,小湄又未曾佩剑。此番比试,你二人可各凭本事,不必拘于师门功法,亦不必拘于寻常兵器。”
顾见春瞥见少女眸间划过一抹森寒,转瞬即逝。
——他想起小湄曾说过的“师父向来厚此薄彼,偏爱师兄而冷落自己”的这般论调。师父不会不知晓小湄的白云剑如何断而断,也不会不知晓他的内力如何尽失。此时提及旧事,且刻意暗示他用青山剑,并非要令这比试更为公允,而是单纯想要激怒小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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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师父当真偏私于他?此时设计激怒小湄,也是为了稍后她露出破绽?实则师父是希望自己胜出?
他心绪纷乱,只听身旁少女冷然笑道:
“可以。他尽可用他的宝剑名锋。”
“我用木剑,足矣。”
老者凛然道:“小湄,不可夸口,事关沧浪传承,应要谨之又谨,慎之又慎。”
“我还偏要用木剑。”那少女竟像撒娇般地嗔笑一声,说出的话却杀意渐起,“师父,你把师兄当块宝,从小到大都偏爱师兄。小湄来得晚,事事都要尽十分力,才能与师兄比肩。可您眼中,永远都只能看到师兄的努力,即便是犯了错,您也更惯于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有什么事,却总是防着背着小湄……”
少女面色渐沉,眼中锐意涌动。
“小湄今日就要用木剑让您看看,江湖之大,多得是绝学秘典,绝世高手,您引以为傲的沧浪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儿,其实只是个平平无奇,内力尽失的庸才。”
“小湄,不许胡说!”顾见春骇然不已,这等大逆不道之谈,她竟如此当着师父的面说出。他并非是怕小湄如何,而是怕那老者发难于她。
“——还不快和师父道歉?!”
对方讽笑:“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只不过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探得了栖梧山真正的武学功法,我何错之有?我只不过是杀了几个人,将师兄救下,我何错之有?!”
“荒唐。”
那老者竟罕有地寒了脸,沉声斥道。
“争辩无益,小湄,这是为师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赢了,带着沧浪剑,永远离开栖梧山。输了…你就将命留在这儿吧。”
“师父!”顾见春还想替其求情,只是一道锋锐如电的剑影倏忽将至,直取他脖颈而来。
顾见春躲闪不及,眼见着就要血溅当场,只听“叮——”地一声,那剑影于顷刻之间散作木屑,飘飞而去。待他定睛一看,少女一声不吭,正捂着手腕,目光沉沉。
老者收掌,地上正落着茶盏碎屑。
一切发生于须臾,却也止于须臾。
“小湄,为师好像还没说完——”
少女呼吸纷乱,揉了揉手腕伤处。
“……是小湄心急了,师父请便。”
顾见春看着少女那逐渐泛红的玉腕,心中痛惜难遏,即便那手掌方才还想取他的性命。
他不忍看见师父与小湄拔剑相向,更不忍与小湄拔剑相向。这一次,是师父出手制止了她,那下一次呢?
——为何一定要刀剑相向?
——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第三,你二人须事先言明——”
“为何要取沧浪剑?”
两人齐齐沉默。
半晌,夜来率先开口:
“十恶之命,君意难违。”
那声音清清冷冷,就好像一切从未开始,他也从未认识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