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来下意识摇了摇头。他果然是用那夹菜为名试探自己,这么想来,兴许昨夜喝药之时,他便已经若有所觉。
——竟一时着了他的道。
对方继续咄咄逼人——
“如今师父也在,那你就当着师父的面,告诉我,你为何要瞒着我们?你明知道这样除了让我们担心,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么?”
“有的...”夜来缓慢而轻微地摇头道,“有意义的。至少...你们无需为我担心。况且我本就没有告诉你们的打算。”
“——我自己的状况我自然知晓。赤蟒之毒,兼之寒毒,如今它们每日都在我体内打架。哦...就像我们那天一样。”
她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显然,这笑意令人惊心动魄。
“你说得对,若是我自己没有生欲,便没人救得了我。所以...与其担心,不如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好么?”
“你......”
顾见春攥了攥拳,这怒火最终却无的放矢。
“唉......只是吃饭而已,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两相僵持之下,老者忽然开口。
“尝不出味儿正好,近日还有诸多药汤要喝。既然尝不出苦,那便多喝几副吧?”
夜来忍不住无奈一笑。
小主,
“我说师父...您就放过我吧?”
“不行!”老者瓮声瓮气地佯怒道,“这小子就是因为你,昨日毁了我的酒窖。冤有头债有主,如今也该轮到你来偿还我的丧酒之痛!”
“不行!”谁知一旁的顾见春却更是怒道,“师父,谁让您给师妹喝酒的?再者说,就算要怨,也该怨徒儿目无尊长,肆意妄为。毁坏师父酒窖,全是徒儿一人之过,与师妹有什么关系?”
“逆徒!逆徒!”老者显然是为他昨夜痛失酒窖而不忿,恼怒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当真是翅膀硬了,竟敢和为师叫板了?!你去挑水,不挑个十桶...不,二十桶水,不准回来吃饭!”
“师父,水池的水已够我们用到来年。即便再挑水,也无处可存了。”顾见春面色如常,只是淡声说道,“还有,您做的饭菜我都会做。若是没有我的晚饭,我可以自己做,不会饿着的。”
“你...你!!!”
老者捶胸顿足,此时指着顾见春吹胡子瞪眼,饶是说不出一句话。
“噗......”
看着这一老一少的无稽之辩,一旁的夜来终于忍不住莞尔一笑,两人不禁齐齐看向她,直将她看得一愣。
“看我作甚?你们继续。”
她显然有作壁上观的潜质,此时更是端着一杯茶,在一旁乘闲而坐。
日光微斜,雪色更艳。
——若是时间能一直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
夜来看着面前一桶热气腾腾的乌色汤水,面上有些为难。
“一定要这样么?”
“......”对方沉默须臾,答道,“你若不想,我去与师父说。”
只是那声音之中比之平日,显然多了一丝赧然。
“不是...”夜来抱着衣服,寸缕未着。即便她此时与对方隔着门扉与屏风,她依旧感到些许羞赧。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站在门口?”
生怕对方误会,她当即补充道:“我自己可以。我都长这么大了,就算再虚弱,也不至于连沐浴都要人看着吧?况且...师父说男女有别,虽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成人,也多少应当...”
她声音愈发低下去,若非顾见春有习武之人的耳力,恐怕还真听不分明。
而如今,他却有些恼恨自己耳力太好,以至于除了那说话声以外,还有那衣物摩挲声,赤足而行的脚步声,对方拨弄水面的水花声,还有因着暖雾略显厚重的呼吸声......也让他尽数听了个分明。
“应当什么?”
顾见春听到自己开口问道。
“应当...”夜来顿了顿,却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下去。她总不能说,如今长大成人,即便他是君子,也应当明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道理吧?
她不禁有些气急,什么纳不纳履,正不正冠?对方可是......夜来暗笑自己多心。
“没什么。”她滞了滞,故作冷然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在这守着了。若是有什么事,我会喊师父来的。”
顾见春无奈,听这话的意思,她是将自己当作什么仆人劳役了么?
“小湄,师父说,这药汤性烈,若是泡久了,恐会头晕,况且他也是第一次尝试这药方。为防你有什么不适,叫我务必守在这里。你便安心沐浴,我不会......”
他方想说不会如何,却一个激灵,从那昏昏然中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他旋即改口道:“有事唤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