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着窗棂,闭目凝神。
——师父这是交给他一个何等为难的差事?
不过彼时老者却是一脸理所当然:“你不去,难不成要为师去?还是说,让决明那孩子去?”
闻言,他当即摇摇头。
——师父说的不错。除了他,也没有人能接这差事了。
对方未曾回话。半晌,顾见春听见那布料落地的声响,还有水花溅落的声响。
“小湄,水冷了么?”
他轻咳一声,不觉问道。
夜来看着面前的药汤,心中犹豫。
——倘若真昏过去了,自己这般形状,又如何能让对方来救她?
“要不你还是去歇息吧,我当真不会如何。”她稳了稳心神,循循善诱道,“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如今你站在这里,我...我总是有些害怕。”
“害怕?怕什么?”顾见春闻言一愣。
她倏然一转情态,幽幽说道:“毕竟...小女子弱不胜衣,生性怯懦,顾少侠威武雄壮,盖世无双。即便是要杀了小女子,小女子也毫无还手之力啊......”
“小湄,你...”顾见春呼吸一滞,听着那娇言软语,只觉心潮涌动,不能自持。他自然知晓,对方有意自降身段,定然留有后着。
——他当然舍不得杀了她......
——只是......
他努力将目光落在院中的积雪之上,以求那月白覆雪能令他如擂鼓般的心绪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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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并非不信顾少侠,只是如此风花雪月之夜,唯小女子与顾少侠两人,却难免不会落人话柄.....”
“小女子知道,顾少侠少年英雄,胸襟坦荡,行事磊落,向来是个正人君子。但是人言可畏,无论如何,小女子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顾少侠难堪啊......”
“既然顾少侠已有家室,小女子自然不应与顾少侠......”
顾见春正待对方将腹中招数出尽,谁知却不意听到些只言片语,直将他思绪打乱。
“什么?什么家室?”
夜来眨了眨眼,似是有调笑之意。
“难道顾少侠也是那等始乱终弃,见异思迁之徒?小女子瞧着可不像啊......”
她却还拿腔拿调,恍若他们在无缘山重逢之时。
只是顾见春却一时情急,转头追问道:
“小湄,你在说什么?”
“我说顾少侠,听小女子一声劝,既然拜了堂,就算是成亲。即便你不认,那满堂的宾客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此时顾见春也顾不得什么娇言软语了,他甚至自对方那柔弱的语调之中听出一丝愠怒。
他猛然想到一个可能。
“小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呵呵...”只听对方娇笑一声,这笑意温软如红,惊心动魄,“顾少侠这是...敢做不敢当?”
“我怎么会不敢当?未有之事,你要我如何承认?”顾见春情急不已,对方净是与他打着机锋,却叫他辨不清她的真实意图。原本只是玩笑,如今却渐有当真之意。
“小湄,你听我说,我虽然与赵姑娘充当了大婚当日的新人,却未曾拜堂,也并无男女之情,更无有什么家室之说!”
“我才不信呢——”那玉臂似是扬起一道水花,只听她闲闲而笑,“顾少侠分明穿着喜服,又怎么不是拜堂成亲,怎么不是喜结连理?事到如今,顾少侠还要骗我这软弱无依的小女子么......”
“小湄,我没有骗你。你要我怎么说才肯信呢?!”
他急切万分,手下没轻重,竟没留神,将那门扉一推而开。
“砰——”
隔着一道屏风,少女转头与他对视。
良久,他面色涨红,有些艰难地憋出一句话来。
“小湄,你信我......”
少女闭了闭眼,遂深吸了一口气。
“我信。我信还不成么?”
须臾,她微笑道:
“你......”
“滚啊——”
一声怒叱划破寂夜,倦鸟扑簌惊飞。
苏决明揉了揉惺忪睡眼,终于换了个姿势,再度沉眠。